周围是火山爆发般的喧嚣,孙武却觉得自己被扣在了一个透明的隔音罩里。秒杀野狗那一下的触感还残留着——不是利刃切肉的顺畅,更像是锈铁片撞上了一块颇有韧性的橡皮,但偏偏,系统判定它死了。
就因为那强制性的、可怜又诡异的“-1”点伤害?
他僵着脖子,一点点扭动,视线从空荡荡的属性面板,移到地上那几枚闪着微光的铜币和那根【野狗尾巴】上。
这算什么?永久零级,却百分百命中?连系统强制扣血都能触发暴击?
荒谬感像藤蔓一样缠紧了他的心脏,让他有点喘不上气。这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宏大的、热血的网游开局。这像是一个劣质的、充满恶意的玩笑。
“妈的,闪开点!挡着老子刷怪了!”一个粗鲁的声音炸响在耳边,伴随着一股猛力推搡。
孙武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是个提着斧头的壮汉玩家,瞪着他,满脸的不耐烦。壮汉头顶着“Lv2”的标识,身上已经换上了一件粗糙的皮甲,显然是抢怪大军中的“成功人士”。
换了平时,孙武或许会争辩两句,或者默默走开。但现在,一股邪火猛地从心底窜起,烧得他眼睛发红。所有的憋屈、恐慌和荒谬感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他站稳身体,没去看那壮汉,只是弯腰,默默地捡起那几枚铜币和【野狗尾巴】。铜币入手冰凉,狗尾巴还有点湿漉漉的恶心触感。
“哟呵?零级小菜鸟?运气不错啊,还能捡到东西?”那壮汉嗤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滚远点捡垃圾去,别碍事!”
孙武缓缓直起身。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抬起眼,看向那壮汉。
那眼神空荡荡的,没有什么愤怒,也没有什么威胁,只有一种极致的、冰冷的茫然,深处却似乎藏着某种即将挣脱束缚的、令人不安的东西。
壮汉被他这眼神看得一愣,心里莫名地毛了一下,嘴上却更凶了:“看什么看?说你呢!零级的废物,还不赶紧……”
话没说完。
孙武动了。
毫无征兆,他就像刚才捅那只野狗一样,握着那把锈铁剑,朝着壮汉的方向,随意地、甚至有些笨拙地一捅。
动作慢得可笑,破绽百出。壮汉甚至想笑,这傻逼干嘛呢?隔着这么远……
但下一个千分之一秒,他的笑容僵失在脸上。
那柄锈迹斑斑的铁剑,明明看起来绝无可能碰到他,却像是突破了空间的距离,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剑尖突兀地、精准地出现在他皮甲唯一一道缝隙的衬里上。
轻轻一啄。
-1
一个金黄色的暴击数字,从壮汉头顶慢悠悠地飘了起来。
壮汉的血条,肉眼可见地,纹丝不动。这点伤害,给他挠痒痒都不够。
场面寂静了一瞬。
然后,壮汉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笑:“哈哈哈哈哈!傻逼!你他妈吓老子一跳!零级就是零级,强制扣血?给你扣一年你能扣死老子?哈哈哈哈……呃?”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因为孙武的第二剑又来了。
还是那样慢,那样随意,那样笨拙。
还是精准地点在了同一个位置。
-1(暴击!)
第三剑。
-1(暴击!)
第四剑…
孙武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只是重复着这个单调的动作。捅,收回来,再捅。像一台不知疲倦的、出了bug的机器。
壮汉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伤害?忽略不计。侮辱性?
极强!
周围已经有几个玩家注意到这诡异的一幕,停下了抢怪的动作,看了过来,表情古怪。
“这哥们儿干嘛呢?”
“魔怔了?”
“强制扣血……有啥用啊?”
“但那暴击……次次暴击?怎么回事?”
壮汉脸上的挂不住了。被一个零级小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这种可笑的方式“攻击”,次次还都冒出个侮辱性极强的“暴击”字样,这比被人砍死回复活点还难受。
“我操你妈!”壮汉恼羞成怒,抡起斧头就想把孙武劈回复活点。
但他刚举起斧头,孙武的下一剑又到了。
还是那个点。
-1(暴击!)
动作没停,甚至节奏都没变。
壮汉的斧头僵在半空。他发现自己竟然……有点慌了。不是因为伤害,而是因为这种完全无法理解、无法预料的情况。这家伙是卡bug了?还是有什么毛病?
跟一个神经病纠缠,丢份的是自己。
“妈的!疯子!”壮汉色厉内荏地骂了一句,悻悻地收起斧头,像是躲瘟疫一样猛地退开几步,挤进人群不见了。
周围看热闹的玩家也觉得无趣,纷纷散开,继续投入抢怪大业。
只剩下孙武还站在原地,保持着捅刺的姿势,过了一会儿,才缓缓放下锈铁剑。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空荡荡的属性面板。
百分百命中。强制一点伤害。次次暴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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