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华长公主走过来，把带来的桐木小琴放在慕暖面前，琴身雕着小小的桂花纹，是她特意让人做的。
她蹲下身，握着慕暖的小手放在琴键上，柔声教她拨弦：“慕暖乖，姑姑今日教你弹第一句《平安曲》，这是曾外祖母最爱听的曲子，你弹给她听，她定能听见。”
念慕暖歪着头，跟着姑姑的动作轻轻拨弦，不成调的琴声混着桂香，软乎乎的：“姑姑，慕暖学会了，天天弹给曾外祖母听。”
弹了没两句，她就腻了，挣开玉华长公主的手，扑到逸王怀里要举高高，逸王笑着把她抱起，举过头顶转圈圈，小姑娘的笑声清亮，惊落了枝头更多的桂花。
逸王抱着慕暖走到三位长公主面前，拱手欠身，语气里满是感激：“三位姐姐今日又专程过来，还这般费心照拂孩子们，小六替暖暖和孩子们谢过姐姐们。”
玉欣长公主摆了摆手，眉眼温和：“自家晚辈，说什么谢。老夫人走后，我们多来看看，也是替她守着这一大家子，看着孩子们好好的，我们也安心。”
玉沁长公主也笑道：“是啊，当年暖暖生产时的光景还历历在目，如今孩子们都长这么大了，老夫人若见了，该多欢喜。”
玉华长公主望着逸王怀里笑闹的念暖，打趣道：“小六不必客气，慕暖这小丫头日日念叨我，我若不来，倒要被她埋怨了——前日还托丫鬟给我带了颗糖，说要换我教她弹琴呢。”
逸王看着三位长公主，想起祖母在世时，常说“宗室里的姊妹，最是亲厚”，如今果然如此。
他走到玉欣长公主身边，望着院角祖母以前经常摆着摇椅躺着的地方。
轻声道：“姑姑，还记得当年祖母总说，这棵蔷薇要等枝繁叶茂，才是家宅兴旺的兆头。
如今蔷薇是年年繁花，孩子们也都安康，祖母的心愿，也算圆了。”
玉欣长公主望着蔷薇，眼底也漫上怀念：“是啊，老夫人一生盼的不过是家人安稳，暖暖幸福，孩子快乐，如今，她定是无憾的。”
逸王说：“是啊！第一次是温侯府的时候，祖母就喜欢我，后来，我每次去她都叫我过来看看，她总是耐心的听我絮絮叨叨的说些无聊的事。
知道我喜欢暖暖的时候，她也是第一个赞成的，说我是个好夫君，会对暖暖好的。
后来，她糊涂了，就只认我和暖暖，你们也是知道的，从小父皇母后就离开了我，家里突然有了一个真正的长辈，我感觉心的踏实了！
祖母不是我的亲祖母，但是也给了我亲祖母的爱！我以前没有体验到的，在她身上都体验到了！
虽然到我们府上来住的时候她自己糊涂得不认识人了，但是，她总能认出我和暖暖，她总是叫我‘阿笙’，叫暖暖‘娇娇儿’，还有几个孩子，她糊涂的时候就会把老大老二老三认成我小时候，把慕暖认成是暖暖小时候，或者是馨儿姐姐小时候。
真是很奇怪，明明我只是她的孙女婿，但是，她一直都记得我，到现在，我都还会再梦里听到她喊我‘阿笙’！”
这时后厨的丫鬟端着刚蒸好的桂花糕过来，摆了满满一碟在石桌上，糕香混着桂香，甜得腻人。
柳承逸率先伸手去拿，被玉沁长公主轻轻拍了下手：“先给曾外祖母供上，再给弟弟妹妹分。”
景安懂事地端起一小块糕，走到老夫人的牌位前摆好，沈承温跟着双手合十，小声念叨“曾外祖母吃糕”。
待供完，孩子们才围着石桌分糕，慕暖的糕上被逸王抹了点桂花蜜，吃得嘴角黏糊糊的，温暖拿帕子替她擦嘴，逸王则咬了一口自己的糕，凑到温暖唇边喂她，眉眼间满是温柔。
日头渐渐沉下去，暮色漫过王府的院墙，三位长公主起身告辞，逸王和温暖送她们到门口，玉华长公主还回头叮嘱慕暖：“明日姑姑再来教你弹琴，可不许耍赖。”
慕暖扒着门框点头，脆生生应“好”。待送走长公主，逸王府的庭院里点起了暖黄的灯笼，灯笼映着满地的桂花瓣，像铺了一层碎金。
逸王让丫鬟把石桌搬到桂树下，摆上桂花糕和温好的桂花酿，一家人围坐在一起。
景安给温暖和逸王各倒了一杯桂花酿，柳承逸缠着爹爹讲曾外祖母的故事，逸王便捻着杯沿，轻声道：“当年你们曾外祖母，就在这棵树下，教你娘做桂花糕，说甜糯的糕，就像甜糯的日子，要慢慢品。”
沈承温靠在温暖身边，小口啃着糕，念暖则窝在逸王怀里，揪着他的衣襟听故事，听着听着就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温暖看着眼前的光景，抬手拢了拢念暖的小袄，眼底满是温柔：“日子就像这桂花糕，平平淡淡，却甜在心里。”
逸王握住她的手，低头看了看怀里睡眼惺忪的女儿，又看了看身边的三个儿子，目光落在院角的桂树上，轻声道：“有你，有孩子们，有这满院的桂香，就是最好的日子。”
夜色渐浓，蝉鸣歇了，只有桂香还在漫着，逸王府的灯笼映着一家人的身影，温软又安稳。
岁月带走了故人，却把最温柔的念想留在了这庭院里，留在了一家人的眉眼间，岁岁年年，桂香不散，团圆不减，便是人间最圆满的模样。
温暖抬头看满天的星星，她好像看到了祖母在叫她‘娇娇儿’，又像是看到了外祖父外祖母叫她‘明黛儿’。
在转向另外的方向，又看到了自己的亲生的爹爹娘亲，他们抱着弟弟，含笑看着她。
在另一边，从来没有见过的亲外祖父外祖母也在看着她，他们都没有说话，但是，眼中都是欣慰！
温暖心想，他们看到自己现在，应该是放心的吧？
逸王看向温暖：“暖暖，你在看什么？”
温暖还是看着星空：“看我的亲人们！”
逸王抬头：“他们有没有对我不满？”
温暖轻笑：“他们很放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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