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布偶静静地躺在李承乾的掌心。
它实在太普通了。约莫巴掌大小，用料是市面上最常见的粗棉布，颜色是洗过多次后有些发旧的月白色。
针脚歪歪扭扭，填充的棉絮似乎也不太均匀，一边鼓起一边微瘪，形态抽象，连个具体是兔子还是小猫的形状都看不真切，更无半点绣花纹饰。
若扔在长安东市的杂货摊上，怕是三文钱都未必有人问津。
李承乾看着殿内瞬间安静，都看着他手里的布偶，他也是不禁有些尴尬，当时他把那个变化出来的赵云收回来时，就想着弄个普通点儿都得玩偶就可以了，谁知道变成了这个样子.....因为要送给小兕子，他也就给解绑了.....
殿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先前因“九重寰宇阁”而起的惊叹喧哗，与此刻这极致“朴素”的礼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那个布偶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愕然。
站在最近的魏王李泰，看得最为真切。
他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凑近了些，仔细端详了片刻，脸上的肌肉因强忍笑意而微微抽搐。
终于，他像是实在憋不住了，发出一声短促而响亮的嗤笑。
“哈！”李泰指着那布偶，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夸张惊诧，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
“太子兄长，这.....这便是你为兕子精心准备的‘厚礼’？恕小弟眼拙，这.....这玩意儿，怕是连我魏王府里最末等粗使丫鬟给自己孩儿缝的，都比这个要周正几分吧？”
他这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这.....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如此场合，献上此等.....此等不堪之物，未免太过儿戏，有失国体啊！”
“唉，本以为太子殿下能拿出什么惊世之作，没想到.....竟是这般.....”
“看来坊州之事和救治公主，怕是耗尽了太子殿下的心力与财力了.....”
一些原本就倾向于魏王，或对太子有所不满的官员，立刻低声附和，言辞间充满了鄙夷与幸灾乐祸。
“魏王殿下所言极是！太子此举，实在有失体统！”
“唉，谁能想到，太子殿下竟会.......如此敷衍.......”
“怕是觉得有救公主之功，便可怠慢至此了吧？”
议论声越来越大，充满了鄙夷、质疑和难以理解。
就连一些中立的大臣，也纷纷摇头，面露不赞同之色。
“如此场合，竟然拿出如此粗鄙之物...”
“对啊，何况还有番邦使臣在场，这不让这群番邦使臣小看了咱们大唐！”
那些番邦使节也是看得目瞪口呆，随即交头接耳，议论声虽低，但那古怪、诧异、甚至带着几分看轻的眼神，却清晰地传递出来。
高昌使臣捻着胡须，嘴角下撇，对身旁的同伴低语，声音不大却足够让附近的人听到：“素闻大唐太子英明果决，今日一见.......这品味倒是.......独特得很。”
波斯使臣则直接摇头，用带着口音的官话感慨：“难以置信，大唐储君的礼物，竟不如我波斯商队里一个普通驼夫送给女儿的玩偶精美。”
吐蕃使臣则直接与同伴低语，虽听不懂言语，但那神情分明是在质疑大唐太子的品味与诚意。
御座之上，李世民听着底下的人议论纷纷，看着番邦使臣眼里透露从出的轻蔑的神色，他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看着长子手中那个寒酸到极点的布偶，再看看一旁光华万丈、巧夺天工的“九重寰宇阁”，一股无名火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失望和尴尬直冲头顶。
他感觉自己的脸面，连同大唐的颜面，都在这一刻被这个布偶按在地上摩擦。
“承乾.....你究竟在想什么？”李世民心中又惊又怒，
“莫非是朕平日对你太过严苛，以致东宫用度拮据至此？还是你故意如此，存心要给朕难堪？在如此多的外臣面前.....”
他用力的握着龙椅扶手，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就在这满殿嘲讽、质疑、轻视的目光几乎要将李承乾淹没之时。
“兕子喜欢！”
一个清脆响亮，带着不容置疑的欢喜的声音响起。
小兕子像只灵巧的小雀儿，一下子从李承乾身边窜过，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却又迫不及待地，将那个被众人鄙夷的布偶从李承乾掌心“抢”了过来。
她将那粗布玩偶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什么绝世珍宝，小脸贴在粗糙的布面上蹭了蹭，然后抬起亮晶晶的大眼睛，无比认真地对李承乾说：
“大锅送的，兕子最喜欢了！”她又转过头，环视那些面露异样的人群，小嘴一撇，
“哼！你们不懂！大锅送的东西，就是最好的！”
孩童的世界简单纯粹，礼物的价值从不在于材质与价格，只在于赠予之人倾注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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