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水，静静流淌。
甄嬛晋嫔位后，搬入了钟粹宫主殿。殿宇宽敞了许多，陈设也按份例添置了许多。
皇上的恩宠，如同掠过水面的风，偶有涟漪，却再难起波澜。她每日除了晨昏定省，便是一门心思扑在了体弱的四公主身上，日子过得平静，却也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沉郁。
这日午后，她正临摹着一幅字帖，宫女忽报皇贵妃娘娘驾到。
甄嬛心中一凛，整理衣冠迎了出去。只见皇贵妃富察泠雪只带着琥珀一人，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常服，神色平和地走了进来。
“臣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甄嬛规规矩矩行礼，心中暗自揣测如今权倾后宫的皇贵妃突然到访所为何事。
“起来吧，不必多礼。”
泠雪虚扶一下，很自然地在主位坐下，目光扫过书案上的字画，微微颔首：
“你的字，越发进益了。”
“娘娘谬赞。”
甄嬛垂首恭立。
泠雪示意她坐下，宫女奉茶后退下，殿内只余二人。泠雪端起茶盏，轻轻拨了拨浮沫，开门见山：
“本宫今日来，是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意思。”
“娘娘请讲。”
“万松书院，你可知道？”
泠雪问。
甄嬛点头：
“臣妾听闻，是娘娘倡办的女子书院，教授诗书技艺，惠泽良多。”
她语气平静，心中却是一动。
“书院初具规模，如今正缺一位能教授诗书、品评文章的先生。”
泠雪看着她，目光清澈而直接：
“本宫觉得，你性子沉静，通晓诗书，才智过人，是很合适的人选。你可愿意来书院任教？”
甄嬛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神色。皇贵妃竟邀请她去书院教书？她一个失宠的妃嫔，去教授那些宫外女子？这……
看着她惊疑不定的神色，泠雪淡淡一笑：
“你不必立刻回答。本宫知道，此事于你而言，或许有些突兀。但本宫以为，人这一生，并非只有争宠夺爱一条路可走。将自己所学所悟，传授于人，让更多女子能明事理、有傍身之技，未尝不是一件有意义的事。况且，”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
“书院虽在宫外，却直属于内务府，由本宫直辖。在那里，或许能见到……更广阔的天地。”
甄嬛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争宠？她不是没有努力过，可皇上的心难以揣度。难道她的一生，就要在这冰冷的钟粹宫中，守着微薄的恩宠默默凋零吗？
去书院教书，虽然离经叛道，却似乎……是一条全新的、充满未知可能的路。
她沉默良久，最终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泠雪，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
“娘娘……为何选我？”
她似乎下定了决心，苦笑道：
“臣妾……曾对娘娘，有过嫉妒，有过不解，甚至……有过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念头。娘娘难道不介意吗？”
这是将她内心深处最隐秘甚至有些阴暗的心思，摊开在了对方面前。
泠雪闻言并未动怒，反而轻笑出声：
“为何要介意？后宫之中，为了生存，为了前程，有些心思再正常不过。本宫若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又如何推行新政？”
她放下茶盏，目光坦然地看着甄嬛：
“本宫选你，是因为你有才学，有韧性，经历起伏后，心性也更沉静通透。本宫在意的是你能为书院、为天下女子做些什么。你若愿意，往事一笔勾销。你若不愿，本宫亦不勉强。”
甄嬛怔怔地看着她，心中百感交集，种种情绪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她起身，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大礼：
“臣妾……谢娘娘不弃。愿往书院，竭尽所能，不负娘娘厚望！”
与此同时，前朝因万松书院一事，再起波澜。
皇贵妃上奏，言万松书院首批女子学员学业有成，其中佼佼者已不逊男子，请皇上恩准，允许女子参加科举，量才录用。
此议一出，朝堂哗然！女子科考？礼部、都察院多位老臣纷纷上书反对，斥为“败坏纲常”、“动摇国本”。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
以富察·马尔汉、张廷玉等为首的实权派大臣，或因与皇贵妃利益相关，或因看重实用人才，或因揣摩圣意，皆纷纷上表支持。
富察·马尔汉更是以西北战事中，随军医官救治伤员、精通算学者核算粮草皆包含女子，立下大功为例，证明女子亦可为国效力。张廷玉则从“人尽其才”的角度，论述开辟此途于国有利。
最关键的是，龙椅之上的胤禛，在激烈争论数日后，最终朱批：准奏。着吏部、礼部会同内务府，拟定女子特科考试章程，试行。
皇上态度明确，支持者又皆是重臣，反对的声音虽未完全消失，却再也掀不起大风浪。
万松书院与女子科举之路，在皇贵妃的强力推动和皇帝的默许纵容下，艰难却坚定地迈出了历史性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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