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在澄瑞堂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日子里悄然滑过。积雪渐融,檐下偶有冰棱坠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响,为这深宫冬日添上几分生动的注脚。云芷与萧绝依旧维持着那种“共处一檐下”的微妙平衡,白日里各自忙碌,偶尔就查案思路交换意见,夜间则多半各自安歇,那夜月下对弈时短暂的氛围,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涟漪散去后,水面复归平静,但湖底的沙石,或许已悄然移位。
萧绝派出的暗卫,如同无数张无形的网,以那两张画像为基准,结合云芷提出的“行为侧写”思路,更加细致地在江南的人情风物中潜行、筛选。信息如涓涓细流,持续不断地汇入澄瑞堂,再由萧绝手下的谋士分类、整理,将值得关注的呈报上来。然而,大多都是些似是而非的消息,或是容貌有几分相似,但经历背景完全不符;或是行为有些可疑,但相貌差异过大。希望与失望,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交替上演。
这日午后,天色阴沉,似有雨意。云芷正在东暖阁的小书房内,对照着《画皮师札记》上的古老图谱,尝试用新调制的药墨临摹一种据说能“宁神静气”的符文。笔尖勾勒着繁复的线条,她需要全神贯注,稍有分神,线条的“气”便会中断,前功尽弃。
忽然,外间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不同于往日仆从的轻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随即是萧绝书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以及压低了的、属于暗卫统领冷风的禀报声。
云芷笔尖一顿,一条即将收尾的符文线条微微偏斜,整张符箓的气息瞬间滞涩。她轻轻叹了口气,放下笔,知道这次的临摹又失败了。能让冷风如此直接、甚至带着些许急迫前来禀报的,定然是有了不同寻常的发现。
她并未出去,只是静静坐在书房内,侧耳聆听着外面的动静。隔着一道门墙,声音模糊,只能隐约捕捉到“扬州”、“盐商”、“白墨”、“五分相似”等零碎的词语,以及萧绝偶尔发出的、短促而低沉的询问。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外面的交谈声停止,冷风告退的脚步声远去。接着,云芷听到萧绝的脚步声朝着东暖阁这边而来。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襟。房门被敲响,随即推开。
萧绝站在门口,手中拿着一份刚送来的密报,神色是连日来少有的凝重,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一种锐利的光芒,如同蛰伏已久的猎豹,终于发现了猎物踪迹时的眼神。
“有消息了。”他开门见山,声音因刻意压低而显得有些沙哑。他走进书房,将那份密报直接递到云芷面前。
云芷接过,指尖触及纸张,能感受到上面似乎还带着传递途中沾染的、南方潮湿的寒气。她展开密报,目光迅速扫过上面简洁却信息量巨大的文字。
密报主要提及一人:白墨。
此人乃近两年在扬州迅速崛起的盐商,背景神秘,据传与漕帮、甚至一些地方官员关系匪浅,以手段圆滑、行事果决着称,积累财富的速度令人咋舌。关键之处在于,潜伏在扬州的暗卫,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远远瞥见过这位白墨公子一面。因其气质独特,暗卫留了心,仔细比对后,认为其容貌与云芷所绘的《江湖图》,约有五分相似。
“五分相似……”云芷轻声重复着这个关键的描述,抬头看向萧绝,“王爷,五分相似,意味着什么?”
萧绝走到窗边,负手而立,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沉声道:“意味着,他可能是我们要找的人,也可能只是一个巧合。暗卫回报,只是远观,未能近察,且此人深居简出,身边护卫森严,难以细致确认。五分,是一个足以引起警惕,却又不足以定论的程度。”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落在云芷脸上:“但此人的出现,有两个极不寻常之处。第一,他崛起的速度太快,一个毫无根基之人,想在盐业这个盘根错节的领域迅速立足,背后定然有强大的势力支持。第二,他的出现地点是扬州,而之前科举鬼影案的死者,以及七年前舞弊案的核心人物周文渊,籍贯皆在禹州,虽与扬州分属两州,但同属江南,地理相近,人员往来频繁。”
云芷心中一动。萧绝的怀疑不无道理。一个容貌与《江湖图》有五分相似、背景神秘、迅速崛起的盐商,恰好出现在与旧案关联紧密的区域,这绝不仅仅是巧合所能解释。
“王爷打算如何?”云芷问道。
“冷风已加派人手,重点盯住这个白墨。”萧绝语气果断,“不仅要查清他的容貌细节,更要摸清他的底细,他背后站着谁,他的钱财来路,他平日与何人交往,一举一动,皆需查明。”
他踱步回到书案前,手指点了点那份密报:“此人若真是宸儿,他为何会成为盐商?是谁在背后扶持他?若他并非宸儿,那这五分相似,又是何人、出于何种目的安排?这其中,必有蹊跷。”
他的分析冷静而透彻,将刚刚浮现的线索,立刻置于更宏大也更危险的棋局之中去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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