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的侧门在深夜悄然开启,又无声合拢,如同巨兽吞咽下不可告人的秘密。所有痕迹都被迅速抹去,幸存的人与那个至关重要的“货物”,被严密地安置在王府最深处的院落,与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
真正的皇子被安置在一间精心准备、却刻意保持朴素的房间内。他依旧沉浸在那幅《安眠图》带来的短暂宁静中,沉睡不醒,只是眉头偶尔会因深埋的恐惧而微微蹙起。陈太医连夜诊治,得出的结论与之前无异:身体长期亏虚,需慢慢调养;而心神所受的摧残,非药石能速效,需静养与引导。
消息被以绝密的方式,第一时间送入了深宫。
翌日,天色未明,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普通青呢马车,在数名便装高手的护卫下,悄无声息地驶入靖王府,直接行至那处隐秘院落门前。车帘掀开,一身素净常服、未施脂粉的柳贵妃,在唯一心腹嬷嬷的搀扶下,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下了马车。她脸上没有任何往日的雍容华贵,只剩下一种近乎疯狂的急切与惶恐,仿佛等待她的不是希望,而是最终的审判。
萧绝与云芷早已候在院中。见到贵妃如此形容,萧绝眉头微蹙,却并未多言,只是侧身让开道路。云芷默默行了一礼,目光落在贵妃那微微颤抖的指尖上。
“他……他在哪里?”贵妃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目光急切地扫过每一个窗口。
“娘娘请随我来。”萧绝的声音低沉平稳,引着她走向那间卧房。
房门被轻轻推开。室内光线柔和,药香弥漫。床榻上,那个瘦削的、依旧在沉睡的身影,映入柳贵妃的眼帘。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柳贵妃的脚步猛地顿住,如同被无形的钉子钉在原地。她怔怔地看着那张年轻却布满风霜与细微伤痕的脸,看着那与她记忆中先帝年轻时依稀相似的轮廓,看着那与她日夜摩挲的幼子画像重合又迥异的线条……
她的呼吸骤然停止,随即又变得无比急促,胸口剧烈起伏。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不是嚎啕大哭,而是无声的、决堤般的奔流,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抬起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手,想要捂住嘴,却最终无力地垂下。
十年。
整整十年。
日夜思念,肝肠寸断的十年!
她一步步,如同踩在刀尖上,踉跄着走到床前。她的目光,贪婪地、一寸寸地掠过他的眉眼,他的鼻梁,他干裂的嘴唇,仿佛要将这失而复得的骨肉,彻底刻进灵魂深处。
然后,她的目光,定格了。
定格在那眉心偏右的位置。
那颗小小的、殷红如血的朱砂痣。
与她记忆深处那个婴儿眉心唯一的、鲜活的印记,完美重合!
“宸……宸儿……我的宸儿……!”她终于发出了声音,那是一种从肺腑最深处挤压出来的、混合着巨大悲恸与失而复得的狂喜的呜咽。她猛地俯下身,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脸颊,却在即将触及的那一刻,如同被火焰烫到般,猛地缩了回来。她怕惊醒他,怕这只是一场易碎的幻梦。
她只是就那样僵着身子,泪眼婆娑地、贪婪地看着,看着,仿佛要将过去十年错过的所有成长,在这一眼之间,全部弥补回来。
萧绝与云芷沉默地站在她身后,没有打扰这跨越了漫长时光的母子重逢。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与喜悦。
不知过了多久,柳贵妃的哭泣声渐渐低了下去,转化为一种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噎。她用袖子胡乱地擦去脸上的泪水,努力平复着激荡的心绪。
然后,她缓缓直起身,转过身,看向萧绝和云芷。她的眼睛红肿,脸上泪痕未干,但那双美眸中,除了未散的悲痛,却逐渐凝聚起一种属于母亲、也属于后宫生存者的、异常清醒而锐利的光。
“他……他为何如此……”她的声音依旧带着哽咽,却努力维持着镇定,“那些伤……还有他的样子……”
萧绝言简意赅,将发现皇子被囚禁于金银窟地牢,以及可能被长期药物控制、用以制造替身“白墨”的推断,清晰地陈述出来。他没有隐瞒落魂坡的截杀,没有淡化皇子此刻神智不清的状况。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剜在柳贵妃的心上。她的脸色随着萧绝的叙述,一点点变得苍白,手指紧紧绞着衣角,骨节泛白。愤怒、心痛、以及对幕后黑手那刻骨的恨意,在她眼中交织燃烧。
当萧绝说完,室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柳贵妃的目光,再次投向床榻上沉睡的儿子,那眼神充满了无尽的怜爱与锥心的痛楚。但很快,那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挣扎、犹豫、以及一种近乎残酷的理智,开始浮现。
“娘娘,”萧绝适时开口,声音低沉而凝重,“如今殿下虽已救回,但幕后元凶尚未揪出。他们在朝中、在宫中,势力盘根错节。若此刻贸然公开殿下身份,宣布寻回皇子,无异于打草惊蛇。对方很可能狗急跳墙,销毁所有证据,甚至……再次对殿下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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