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是方腊的人放的雷火?连狴犴营的大船都……”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谁知道是哪路神仙打架……”
“……金人?真有金人混进来了?难怪……”
“……官府贴了榜,说是严查细作……挨家挨户……”
“……粮价又涨了……这日子……”
零碎的对话,惊恐的眼神,压低的声音,如同拼图的碎片,在荣安脑中飞速组合。
爆炸的惨烈程度远超想象,波及范围极广,连狴犴营都损失惨重,这或许解释了阿六这个皇城司的人为何说人手少。官方将矛头指向方腊和金人,正在全城大索细作,这无疑加剧了恐慌,但也意味着水被搅得更浑了。
粮价飞涨,民生凋敝……
这些都是可以利用的乱局土壤。
她的目光扫过街角几个缩在墙根、衣衫褴褛的乞丐,又掠过几个眼神闪烁、在人群中快速穿行的精悍汉子……各色人等,都在爆炸的余波中浮沉。
混乱,是她的掩护。
视线一扫。
街对面,一家挂着“王记车马行”幌子的店铺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指挥着伙计搬运几个沉重的箱子——史伟!
史伟显然也看到了她,眼神瞬间闪过一丝惊愕,随即飞快地垂下眼帘,转身就要往店里走,意图装作不认识。
想躲?
童贯的线,现在是她唯一可能“借力”的外部支点,她不能错过。
她脸上不动声色,脚步却自然地朝着街对面走去。目光却如同两把无形的钩子,死死锁住史伟,眼神里传递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停下!找个地方!现在!
史伟的脚步明显僵硬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挣扎和恼怒。
但荣安那冰冷、带着绝对压迫感的目光,让他不敢违抗。
他咬了咬牙,目光飞快地扫视四周,最终落在了车马行旁边不远处一个支着破旧油布棚子的简陋茶摊上。
他对着旁边一个伙计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自己一屁股在茶摊最外侧、靠近街道的长条凳上坐了下来,端起一碗浑浊的茶水,却一口没喝,只是用眼角余光死死盯着走过来的荣安。
荣安心中稍定。
她若无其事地走到茶摊旁边,一家同样简陋、只摆着两张歪腿桌子的面摊前。面摊老板是个佝偻着背的老汉,正无精打采地守着咕嘟冒泡的面汤锅。
“老板,四碗阳春面。”
她扬声说道,声音清脆,足够让几步之外的史伟听得清清楚楚。她选了靠外的一张桌子坐下,正好与史伟的茶摊呈一个微妙的夹角。
阿六、文叔和刘大婶也跟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阿六的目光在史伟身上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仿佛只是随意一瞥。
文叔依旧低垂着头,双手拢在袖中,如同入定的老僧。
刘大婶则好奇地打量着油腻腻的桌面和黑乎乎的筷筒,显得有些拘谨。
很快,四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端了上来。
清汤寡水,几根蔫黄的青菜可怜巴巴地趴在面条上,飘着几点可怜的油星,卖相实在令人提不起食欲。
阿六看着面前的面碗,修长的手指搭在粗糙的竹筷上,却没有动。
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睛,若有所思地扫过碗里那几根面条,仿佛在审视这碗面里是否藏着什么玄机。文叔更是如同雕塑,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刘大婶可不管这些,她早就饿了。拿起筷子,呼噜噜就扒拉了一大口面条进嘴,嚼了两下,眉头就皱了起来,咂了咂嘴:“啧……老板,你这面汤……差点火候啊!不够鲜,面也煮得有点软了……”
荣安也拿起筷子,挑起几根面条。
入口寡淡,面身确实有些过软,汤底更是清汤寡水,只有一股淡淡的碱水味。
她前世为了任务,曾专门找东国大厨学过厨艺,对一碗好阳春面的标准了然于心。
“确实一般。”
她放下筷子,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旁边的史伟隐约听到。她脸上露出一丝仿佛被勾起谈兴的表情,目光却状似无意地扫过阿六和文叔,开始“闲聊”。
“说起来,一碗上好的阳春面,讲究的是‘阳春白雪’,汤要清亮,面要劲道,看似简单,实则最考功夫。”
她声音清朗,带着一种引人入胜的从容。
阿六的目光装作被她吸引过来,带着一丝探究。
文叔虽然依旧垂首,但荣安敏锐地感觉到,他拢在袖中的手指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她一边继续说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锁定史伟的方向。
她的手指在桌面下,极其隐蔽地、飞快地做出几个手势。
“首先,这汤底……”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仿佛在传授什么美食秘诀:“非得用猪大骨、老母鸡,配上火腿骨、瑶柱,慢火吊上至少六个时辰,滤去所有渣滓,汤色要清澈见底,如同琥珀……”
史伟端着茶碗的手猛地一抖,浑浊的茶水溅出几滴,落在他粗糙的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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