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缝合?”挤在帐门口的赵郎中忍不住尖声叫道,“还要动针线?你这是要把人当衣服缝吗!狂妄!此等邪术,亘古未见!”
林墨雪仿佛没听见,只看向沈砚秋,目光清冽:“大人,我需要烈酒、沸水、干净棉布、针,还有我药箱里的羊肠线和止血散。另外,请闲杂人等退出,帐内需保持洁净。”
沈砚秋毫不迟疑:“照林医官说的做!”他转身,目光扫过躁动的人群,声音沉肃,“都退出去!王书吏,带人守住帐门,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人群被驱赶到帐外,却不肯散去,伸长了脖子往里看。赵郎中站在最前面,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等着看笑话。
帐内,林墨雪已净手,用烈酒仔细擦拭张猛的伤口周围,又将自己所需的器具一一用沸水烫过。她动作麻利,不见半分女儿家的怯懦,只有全神贯注的沉稳。沈砚秋亲自在一旁递送物品,看着她用一把薄如柳叶的小刀,精准地切开伤口旁的皮肉,动作快而稳。
帐外的人看得心惊肉跳,有人忍不住别过头去。赵郎中更是瞪大了眼睛,嘴里念念有词:“伤上加伤,胡闹,真是胡闹……”
当林墨雪用特制的镊子,小心避开血管,将那带着倒钩的箭簇一点点取出时,帐外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随后,她穿针引线,那细韧的羊肠线在她指尖仿佛有了生命,飞快地将翻卷的皮肉缝合起来,针脚细密均匀。她神情专注,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也顾不得擦一下。
整个过程,昏迷中的张猛只发出几声模糊的痛哼。
缝合完毕,撒上止血散,用煮过的干净棉布包扎好。林墨雪这才直起身,轻轻吐出一口气,对沈砚秋道:“箭簇已取出,创口清理干净,能否挺过去,看他今夜能否退烧。”
沈砚秋看着她被汗水濡湿的鬓角,以及那双因专注而格外明亮的眼睛,点了点头:“有劳。”
帐帘被掀开,林墨雪走出,面对外面鸦雀无声的人群,语气平静:“伤者需静养,诸位请回吧。”
没有人动。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那目光里的怀疑、恐惧,似乎被刚才帐内那一幕冲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震惊和不确定的审视。
赵郎中脸色铁青,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见沈砚秋缓步走出,目光如寒潭深水,在他脸上停留一瞬,随即扫过众人。
“邪术?”沈砚秋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能取出箭簇、清理创口、缝合皮肉,尽力保全一名勇士的手臂和性命,若这是邪术,”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厉,“那见死不救、固步自封、背后中伤,又算什么?!”
赵郎中浑身一颤,在那目光逼视下,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脸上血色尽褪。
夜色渐浓,医帐内灯火通明,林墨雪守着昏迷的张猛,不时探手试他额头的温度。沈砚秋回到县衙书房,王书吏跟进来,低声道:“大人,赵郎中回去后,闭门不出。营里关于林医官的流言……好像消停了些。”
沈砚秋“嗯”了一声,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上。流言是压下去了,但根子未除。赵郎中,乃至他背后的县丞,绝不会就此罢休。张猛能否熬过今夜,关乎的不仅是一条性命,更是林墨雪能否在乡勇营真正立足,他沈砚秋推行新法、掌控米脂的威信所在。
今夜,注定有许多人难以安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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