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走了。
如同她来时一样突兀，只留下一室若有若无的冷香，和那句带着薄怒的“痴心妄想”在空气中慢慢消散。那杯冷透的白水，她终究一口未沾。
萧烬站在窗边，望着窗外依旧肆虐的风雪，目光深邃，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方才触碰那冰冷玉佩的一丝寒意，以及……一丝极其微弱、却与山河印隐隐共鸣的奇异波动。
【检测到特殊能量残留：昆仑寒玉，内含隐秘剑意烙印及血脉禁制。与‘山河印’地脉气息存在微弱共生反应。分析：可能为双生契约或命运纠缠物证。】
系统的提示冷冰冰地分析着，却揭示着不寻常的联系。
“血脉禁制……双生契约……”萧烬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文档中提及，二十年前云昭曾替年幼的萧烬挡下巫蛊刺，心口留下相同剑伤。这玉佩，恐怕不仅仅是信物那么简单，很可能与那场变故、与两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宿命关联有关。
云昭的反应，也印证了这一点。她不是单纯因为被窥破心思而恼怒，更像是触及了某个她不愿面对、甚至可能被封印的记忆或真相。她的父亲云崖，在这里面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云崖……巫蛊教……”萧烬眼神渐冷。看来，昆仑之行，远比想象中更要紧。不过，当务之急，是先处理好北境的尾巴，然后，回京！那个更大的舞台，才是清算一切的总战场。
接下来的几日，萧烬并未离开铁壁戍堡。他一边巩固着宗师境的修为，熟悉山河印的各种运用，一边通过李震，有条不紊地清理着北境残留的北燕暗探和萧弘远安插的钉子。
有了他这尊击退国师的“战神”坐镇，李震行事雷厉风行，手段铁血。数个北燕秘密据点被连根拔起，几名与萧弘远暗通款曲的边军将领被迅速控制，整个北境的氛围为之一肃，如同被寒风吹过的雪原，表面平静，内里却已换了天地。
期间，萧烬也抽空去看了福伯。老人精神好了许多，见到萧烬，激动得老泪纵横，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旧事，关于萧烬的父王，关于当年的北境铁骑。萧烬安静地听着，从这些碎片信息中，拼凑着更多关于过去和潜在敌人的线索。
这一日，萧烬正在静室内揣摩山河印引动地脉的细微变化，李震再次匆匆而来，脸上带着凝重与一丝兴奋。
“殿下，京城又有密信到！是陛下身边的人冒死传出！”李震递上一封火漆密封的细小竹管。
萧烬接过，捏碎火漆，取出内里卷着的薄绢。上面的字迹娟秀中带着一丝柔弱，显然是出自深宫妇人或内监之手，内容却颇为惊心：
“烬世子亲启：”
“弘远已联合部分朝臣，以‘北境大捷、提振国威’为由，力主召世子回京受封领赏，其心叵测，恐为鸿门之宴。陛下虽有意维护，然病体沉疴，恐难压制。另，三皇子萧衍近日活动频繁，似与弘远有所接触，又似另有打算，其心难测。京中暗流汹涌，世子若归，万望谨慎！”
“宫内亦不安宁，皇后（萧弘远之妹）常伴驾前，需防枕边之风。”
“切切！”
落款处，只有一个模糊的墨点，显然是为了保密。
萧烬看完，指尖真火一闪，薄绢化为灰烬。他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我那叔父，倒是迫不及待。连三皇子也搅和进来了……有意思。”
李震担忧道：“殿下，京城明显已是龙潭虎穴，萧弘远定然布下了天罗地网，您……”
“网破了，才能抓到更大的鱼。”萧烬打断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何况，有些戏，总要当面唱，才够精彩。”
他走到北境地图前，手指点在一个位置上：“北境局势已初步稳定，有你和几位忠勇将领在，短时间内，北燕和萧弘远都难有大的作为。我离开后，北境就交给你了。记住，稳守为主，暗中积蓄力量，必要时，可便宜行事。”
“末将誓死守住北境，等待殿下归来！”李震单膝跪地，声音铿锵。
萧烬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等待，是接应。待我在京城搅动风云之时，或许……需要你这里，唱一出更大的戏。”
李震眼中精光一闪，似乎明白了什么，重重点头：“末将明白！”
安排妥当北境事宜，萧烬不再耽搁。他换上了一身普通的商旅服饰，收敛了全部气息，看上去就像个寻常的赶路人。
临行前，他再次来到静室窗口，望着远方昆仑山的方向。风雪已停，天空湛蓝，但那座巍峨的雪山，依旧笼罩在神秘的云雾之中。
“云昭……”他低声自语，“京城这盘棋，你会来吗？”
这一次，没有剑意回应，只有北境空旷的风声。
他转身，不再回头，身影融入戍堡外稀疏的人流，向着南方，向着那座权力与阴谋交织的皇城，迤然而去。
他知道，此去京城，将不再是伪装疯傻的暗中隐忍，而是要以绝世之姿，悍然闯入那漩涡中心，拳打权臣，脚踢皇权！而云昭，那个口是心非的昆仑剑仙，无论她愿不愿意，都早已被卷入这场由他掀起的风暴之中。
他们的命运，从二十年前那一剑开始，便已紧紧缠绕。
而此刻，远在数千里之外，一座荒废的山神庙中。
云昭白衣如雪，盘坐在积满灰尘的蒲团上，美眸紧闭，但微微颤动的睫毛显示她内心远非表面那般平静。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枚刻着“烬”字的玉佩，脑海中反复回响着萧烬那句“口是心非”，以及……父亲那张日益冷漠威严的脸。
“京城……”她缓缓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如同冰层下涌动的暗流，“萧烬，你若真把天捅破了……我又该如何自处？”
她站起身，掸去衣袂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望向南方，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身形一晃，化作一道缥缈的剑光，消失在荒庙之外，方向，竟也是直指京城！
风暴，即将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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