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宁听不见电话里的声音,不知道通话的具体内容。
她嗓子干哑,一手捂住细细密密泛着疼的小腹,一手撑着地,努力让自己站起来。
她脚步蹒跚,费力地朝万顺走近,想要触碰到万顺的手:“哥……”
“噗”。
一声闷响,短促又压抑。
子弹裹挟着力道嵌入皮肉,那声音里裹着血与肉的碰撞,低得几乎要被周遭的寂静吞没。
是老掌事从万宁身后一手勒住她的脖子,一手握紧消音手枪,从背后抵住她心脏的位置,稳稳地开了一枪。
温热的血在万顺面前炸开。
他愣怔地握着电话,眼前一片血色。
那是他妹妹万宁的血,温热猩红。
有几滴溅在他的眼皮上,摇摇欲坠。
万宁的嘴微张,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她只发出了一丝微弱的气音,身体晃了晃,一个趔趄瘫倒在地。
她躺在地上,血液流了一地,在身下晕开一片刺目的红。
“Donavan。”电话听筒传来付建山的声音,他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然你做不了决定,那我帮你做了。这艘船,一定要安稳靠港,不能出一丝差错。既然水手下了船,那用来引诱她的羊羔也不必留着了吧。”
万顺将牙咬得咯咯作响,额角青筋暴起,从牙缝里挤出:“你敢。”
付建山笑了声,最终还是出于忌惮,怕真把万顺惹毛了,大家都讨不着好,于是爽快道:“也行,稚子无辜,就听你的。”
反正是一个无知小儿,翻不起什么大浪。
付建山利落地挂掉电话。
屋子里安静的可怕。
安静的仿佛那轻微的动静不曾响起。
“你知不知道射杀霍家大少奶奶,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万顺低低地问,身体还维持着手握电话听筒的姿势,下一刻,猛然抬头,面目狰狞,凶狠地质问:“曾掌事,你怎么敢的?你怎么敢在我面前射杀我的亲妹妹?嗯?是付建山下的命令?是不是!?”
“万老板节哀。”老掌事没有正面回答,将手枪收入怀中:“想必万老板您也十分清楚,我们不杀她,死的就是我们。”
万顺看着倒在地上的万宁因失血过多,而开始变得涣散的眼神。
那双原本灵动的眼睛,里面的光,开始一点一点熄灭。
他就这样静静坐着,与万宁对视,看着她的眼睛里只剩下一片空洞的灰暗。
她像是直到停止呼吸那刻,都不愿意相信,她会在今天死去,死在自己亲生哥哥面前。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万顺觉得自己的手脚都是僵硬的。
他从沙发上慢慢起身,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到万宁身边。
万顺伸出手,轻轻地盖在万宁还未闭眼的眼皮。仿佛这样做,她就不会看见自己的亲哥哥就这样无动于衷地,看着她静静死去。
他眼底猩红,却不曾流下泪来,低着头,他平静的陈述:“霍家不会善罢甘休的。”
“您是她亲哥哥,谁能想到与您有关呢。”老掌事很镇定,说:“再说了,这人又不是我们杀的,算账也算不到我们头上。”
万顺抬头:“你什么意思?”
…………
付家。
付建山挂了电话,眼神定在面前的办公桌抽屉,眸色沉沉。
想起他刚刚回来,上楼来到书房时,付雪脸上掩不住的慌张。
当时他便直接问了:“小雪是想要找什么?”
“爹……”付雪眼神闪躲,不敢与付建山对视,咽了咽口水,尽量表现的若无其事,说:“噢,没什么,突然想娘亲了,来你书房找找娘亲的画像。”
“是吗。”付建山走到书架旁,拉出一卷画轴,递给付雪,笑说:“一直放在这里,你忘了?”
“啊。”付雪讪笑:“在这,是,是忘了。”
接过画轴,付雪问:“爹,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噢,原本约来霍二爷谈生意,霍二爷临时有事,改约了。”
“噢。”付雪说:“那爹我不妨碍你做事了,我回房了。”
从小养到大的孩子,付建山怎么会不了解她呢。
当时的付雪在干什么呢?或者,想要在他书房里找到什么呢?
是不是……听说了什么呢?
付建山的脸,在阴暗的光影中愈发阴沉,眉头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满是探究与凝重。
静坐一会,付建山下楼,厨房正好做好午饭。
付建山在餐厅坐下,等了一会儿还没见到付雪下来吃饭,便问:“小姐呢?没叫她下来吃饭吗?”
丫鬟低着头,恭敬地回话:“回老爷,已经叫过一次了,奴婢这就再上去请小姐下来吃饭。”
不多时,付雪下楼,坐在餐桌上同建山一起吃饭。
付建山一直给她夹菜,眼神慈爱,见付雪食欲不振,便笑眯眯地问:“怎么了?我的宝贝女儿是有什么心事?还是杜百那小子欺负你了?”
付雪摇摇头,看着她爹付建山慈祥的脸,笑了笑。
她端起碗,扒了两口,欲言又止:“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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