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京的路,远比来时要沉重。
严卯坐在颠簸的马车里,身体随着车轮的滚动而摇晃,心思却早已飞回了紫禁城。
车厢的一角,两个上锁的黑漆木箱被牢牢固定住,里面是十万两雪花银。
他贴身收藏的那份火漆奏疏,如同揣着一团火,时刻灼烧着他的胸膛。
他一遍遍地回想在哈密卫的所见所闻。
那片被陷马坑、铁丝网和壕沟重新定义的战场,那些冒着青烟、发出雷鸣的铁疙瘩,那个窗明几净、用烈酒清洗伤口的伤兵营,还有那片结着硕大果实、能酿出火焰般烈酒的瓜田。
这一切的一切,都颠覆了他过去几十年对边镇、对战争、对权力的所有认知。
林望,这个年仅二十出头的百户,不,现在已经是事实上的哈密卫之主,他不像一个武将,更像一个……怪物。一个能点石成金,能撒豆成兵的怪物。
自己最初还想着拿捏他,收服他,现在想来,简直是井底之蛙,可笑至极。
马车行至京郊,严卯没有回自己的府邸,而是直接转向了位于城南的严府。
相府门前,车水马龙,前来拜谒的官员络绎不绝,却都在门房处被客气地挡了回去。
唯有严卯的马车,畅通无阻地驶入了那座象征着大明权力顶峰之一的府邸。
书房内,檀香袅袅。
年过六旬的严嵩,身着一件寻常的素色常服,须发已然半白,脸上布满了细密的皱纹,但那双眼睛,却依旧浑浊而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
他没有坐在首辅那张威严的太师椅上,而是盘腿坐在一张软榻上,手里拿着一串念珠,闭目养神。
“义父。”严卯恭敬地跪下行礼。
严嵩没有睁眼,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手中的念珠不急不缓地拨动着。“差事办完了?”
“办完了。”严卯抬起头,声音里压抑着兴奋,“哈密卫大捷,儿子亲眼所见,瓦剌三千铁骑,一战之下,死伤近两千,阿古拉仅带残兵狼狈北窜。此战之功,堪比开国。而这一切,皆出自一人之手。”
严嵩的眉毛微微动了一下,终于睁开了眼。“那个叫林望的百户?”
“是。”严卯将早已在腹中演练了无数遍的说辞,绘声绘色地讲了出来。
从沙盘推演的震撼,到震天雷的毁天灭地,再到刺刀阵的冷酷高效,最后讲到战地医院的匪夷所思。
他讲得口干舌燥,唾沫横飞,仿佛要将自己所受到的全部冲击,都灌输给眼前这位义父。
严嵩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既无惊喜,也无赞叹。
直到严卯讲完,他才慢悠悠地问了一句:“就这些?”
严卯一愣,连忙道:“当然不止!那林望不光能打,更能生财!义父请看!”他说着,让人把一箱箱白银抬上来。
“这是林望孝敬您老的。他说,这只是哈密卫商路半年的税银之一。他还给陛下备了两车极品哈密瓜和一车‘火龙浆’,都是闻所未闻的珍品。”
十万两白银,就算是放在严嵩的面前,也绝不是一个小数目。可严嵩的目光只是在那张轻飘飘的纸上扫了一眼,脸上的神情,反而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从软榻上站了起来,踱到窗边,看着院子里那棵枯黄的梧桐树,久久不语。书房里的气氛,瞬间从严卯预想中的热烈,变得压抑而沉闷。
严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明白,如此天大的好事,为何义父是这般反应?
许久,严嵩才转过身,看着他,缓缓开口:“卯儿,你可知,这十万两,我们严家,能拿几成?”
严卯想了想,试探着答道:“林望是咱们的人,这钱自然是……全归严家?”
严嵩摇了摇头,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三成?不,两成。”
他看着严卯不解的眼神,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教训的意味。“这十万两,有六成,是要想办法变成‘祥瑞’‘贡品’,送到西苑,送到陛下哪里。
还有两成,要拿去打点司礼监的那几位祖宗,堵住他们的嘴,最好还能让他们帮着说几句好话。剩下最后两成,才能进我们严家的库房。这,还是最理想的状况。”
严卯彻底懵了。他辛辛苦苦从西域带回来的真金白银,怎么转眼间倒有八成要送出去?“义父,这……这是为何?林望他明明是……”
“他是谁的人,重要吗?”严嵩打断了他,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在陛下眼里,天下的能人,都只能是陛下的人。你把林望夸得天花乱坠,又是神兵,又是利器,又能点石成金。你觉得陛下听了,是高兴,还是害怕?”
严卯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一头会下金蛋的鸡,人人都喜欢。可一头能轻易撕碎饿狼,还能自己开山辟路,甚至能孵出一窝小老虎的猛虎,谁不害怕?”严嵩的声音压得很低,“这十万两,如果我们严家敢独吞,明天,攻讦我们的折子就能堆满整个文渊阁。
用不了三天,锦衣卫的缇骑就能踏破我这相府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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