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嗅迹寻踪
那只普通的陶瓷杯，此刻在孙炜手中重若千钧。屏幕上消失的信息，如同烧红的烙铁，在他脑海里烙下了深深的印痕——“杯子，留着。下次联络，听它指示。” 赵铭不仅看穿了他的伪装，更是以一种极其嚣张的方式，宣告了对他的控制。这不是请求，是命令。孙炜感觉自己像一只落入蛛网的飞虫，越是挣扎，缠绕的丝线便勒得越紧。
他不敢摔碎杯子，那无异于直接撕破脸。他也不敢再去用这个杯子喝水，仿佛那清澈的水液里都浸透着无形的毒素。他只能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在书架最不起眼的角落，用几本书半掩着，如同供奉着一件不祥的邪物。每一次目光无意中扫过那个角落，他的心都会猛地抽搐一下。
这种精神上的持续折磨，比任何严厉的训斥都更令人崩溃。孙炜眼下的乌青愈发明显，训练时更是错误百出，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苏杭将他的一切反应看在眼里，冰冷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在一次孙炜险些切到手指后，嘶哑地命令他：“去清洗库，把所有的香料罐外部擦拭一遍，手不要停，脑子放空。”
这看似是惩罚，实则是一种隔离和保护，让他暂时远离赵铭的视线，也远离需要高度集中精神的危险操作。
与此同时，在“山海轩”后院那间静谧的茶室里，林晓、苏杭和安曼正在进行一场更为关键的商议。桌上，放着安曼团队对那只杯子初步的、非接触式的扫描结果。
“杯体本身没有发现额外的电子设备，”安曼指着屏幕上的结构图，“但是，在杯壁外侧，靠近底部的位置，检测到了一种非常微量的、非陶瓷本身应有的化学物质残留。是一种复合型有机硅化合物，具有极低的表面张力，通常用于……特种粘合剂或者某些缓释载体。”
“缓释？”林晓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
“是的。”安曼神色凝重，“这种物质本身无毒无味，但它可以作为一种‘载体’，包裹住另一种物质，使其极其缓慢地释放到环境中。比如……某种特定的、人为调制的信息素。”
苏杭猛地抬起头，眼中寒光一闪：“味道？”
“只是一种推测，”安曼谨慎地说，“但这种技术的应用方向，确实包括气味标记和追踪。如果赵铭或者他背后的人，想要用一种隐蔽的方式长期标记、定位甚至影响孙炜，这是比电子设备更难以察觉的手段。”
林晓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对手的狡猾和谨慎超出了他们的预期。电子设备可以屏蔽和干扰，但这种物理层面的、缓慢释放的“气味标记”，防不胜防。
“能不能分析出这种‘信息素’的具体成分？或者，模拟出它的气味？”林晓问道。
安曼摇了摇头：“残留量太少了，以我们目前的设备，进行成分分析几乎不可能。模拟气味更是无从谈起。”
茶室陷入短暂的沉默。这条看似出现的线索，似乎又走进了死胡同。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苏杭，忽然嘶哑地开口：“人，比机器灵。”
林晓和安曼同时看向他。
苏杭站起身，走到窗边，目光投向感官训练室的方向，那里，石磊正抱着一大罐新到的肉桂，一边整理，一边无意识地抽动着鼻子，似乎在分辨着空气中混杂的千百种气味。
“石磊的鼻子，能分辨出我们无法理解的东西。”苏杭的声音低沉而肯定，“赵铭身上的‘铁锈冷’，魏谦身上的‘金属硝烟’，他都闻到了。这个杯子上的‘标记’，他或许也能。”
这个提议大胆而冒险。石磊的心智单纯，直接让他卷入这场危险的博弈，是否合适？但眼下，这似乎是唯一能快速突破僵局的方法。
林晓沉吟片刻，做出了决断：“不能直接告诉他真相，以免给他带来危险。找个理由，让他‘无意中’帮我们这个忙。”
下午，苏杭以“特殊感官灵敏度训练”为由，将石磊带到了那间存放着许多稀有香料和原料的小库房。库房光线偏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而复杂的香气。
苏杭将那个被小心存放在密封袋里的杯子取出，放在一张铺着白色棉布的工作台上，旁边还放置了几种气味相近的普通香料作为干扰。
“石磊，”苏杭指着那个杯子，语气平淡如常，仿佛在布置一项再普通不过的训练任务，“仔细闻闻这个杯子，记住它上面所有不属于陶瓷本身的味道。然后，在学院里，如果你再次闻到类似的味道，记住地点，然后告诉我。”
他没有解释原因，也没有说明重要性，只是下达了一个清晰的指令。这对于思维直接的石磊来说，反而更容易理解和执行。
石磊乖巧地点点头，对于苏杭老师的要求，他向来执行得一丝不苟。他俯下身，将鼻子靠近密封袋的开口处，深深地、缓慢地吸了一口气。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闭上眼睛，鼻翼轻轻翕动，整个人仿佛都沉浸在了气味的世界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库房里静得只能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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