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这天,玄殇寨的晨雾裹着寒气,把山楂林的枝桠染成了白色。甄珠坐在火塘边,手里拿着根细针,正给沈眠缝补袖口——昨夜沈眠去药庐给张爷爷送药,不小心被树枝勾破了,布纹间还沾着点星蓝草的碎屑。
“慢点缝,别扎到手。”沈眠端着个陶盆从外面进来,里面盛着刚从井里打上来的冷水,用来镇今年新收的山楂干正好。她把盆放在窗台上,水汽在玻璃上凝成细小的珠,像谁撒了把碎钻。
甄珠抬头看她,忽然笑了。沈眠的鬓角已经有了些白霜,像沾了晨雾没散去,眼角的细纹也深了些,却比年轻时更添了几分温和。她放下针线,伸手替沈眠拂去肩头的落叶:“张爷爷的咳嗽好些了?”
“好多了,”沈眠挨着她坐下,往火塘里添了块松柴,火星子噼啪地跳,“阿水给开了新方子,加了些星蓝草的根,说比叶子更管用。”她顿了顿,拿起甄珠缝补的袖口看了看,针脚细密得像年轻时的样子,“你这手艺,一点没退步。”
“退步了可怎么行,”甄珠拿起针线继续缝,“还要给石头的小孙子做虎头鞋呢,那孩子下个月就要满周岁了。”
提起石头的小孙子,两人都笑了。那孩子生得虎头虎脑,尤其喜欢抓着启明珠不放,阿水总说这是“珠缘”,将来说不定能接她的班,当个好守珠人。启明珠这些年愈发温润,表面的星纹在光下流转,像有活的星轨在上面游走。
早饭吃的是山楂粥配腌菜,是她们吃了几十年的味道。
刚放下碗,就听见院门外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声。推开门一看,是启星堂的学生们,手里都捧着些刚摘的野菊花,说是给两位“先生”送霜降的礼。为首的是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是林萱的孙女,眼睛像极了林萱年轻时的样子,亮得像星子。
“甄珠先生,沈眠先生,”小姑娘仰着小脸,把野菊花递过来,“这花泡水喝能明目,奶奶说你们看书费眼睛。”
甄珠接过花,香气清冽得像山涧的水:“谢谢你啊,小菊。快进来暖暖,外面冷。”
孩子们涌进院子,有的围着火塘烤手,有的好奇地看着墙上挂着的星图——那是沈眠亲手画的,上面标着玄殇族的守护星,已经被岁月熏得有些发黄。阿水的女儿阿木也在其中,她今年十岁,正跟着阿水学认星图,手里拿着个小小的竹制星盘,是玄山给她做的。
“沈眠先生,”阿木举着星盘问,“您说天上的星轨,真的和定魂珠上的一样吗?”
“是啊,”沈眠笑着点头,接过星盘给她调整角度,“三百年前的圣女,就是看着天上的星轨,才画出定魂珠的图案呢。”
孩子们听得眼睛发亮,围着沈眠问个不停。甄珠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时光像条绕圈的河——几十年前,阿水也是这样围着她们问东问西,如今她的女儿也成了这样,而她和沈眠,就像河岸边的树,看着一代又一代的孩子长大,流向更远的地方。
中午,玄山带着媳妇来了,手里提着块刚宰的羊肉,说是要给她们炖羊肉汤,补补身子。
“今年的冬小麦收得好,”玄山坐在火塘边,喝着沈眠泡的野菊花茶,“磨出的面粉白得很,等过几天让媳妇给你们送些来,蒸馒头吃。”她的背有些驼了,说话也慢了些,却依然是寨子里最可靠的人,去年还带着族人修了新的蓄水池,解决了旱季浇水的难题。
“又让你们破费,”甄珠笑着说,“前几天石头还送了些新腌的咸菜,够我们吃好久了。”
“跟我们还客气啥,”玄山的媳妇是个爽朗的性子,正帮着沈眠收拾羊肉,“你们教孩子们念书,是多大的功德,我们送点东西算啥。”
正说着,阿水背着药箱来了,后面跟着玄风长老。老人的精神头还好,就是耳朵有些背了,说话得大声些。她手里捧着个木盒,说是给甄珠和沈眠的“重阳节礼”。
打开盒子,里面是两串山楂干,用红绳系着,上面还坠着小小的银铃铛,是阿水的媳妇打的。“这是今年新晒的,”玄风长老笑眯眯地说,“加了点蜂蜜,比往年的甜。”
甄珠拿起一串,放在鼻尖闻了闻,甜香混着阳光的味道,像回到了几十年前那个晒山楂干的午后。她给老人递了杯热茶,大声说:“谢谢爷爷,真好吃。”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孩子们已经回学堂了,玄山夫妇也回去了,屋里只剩下甄珠、沈眠、阿水和玄风长老。阿水给老人诊了脉,又换了药,轻声说:“爷爷的身子骨还算硬朗,就是要少操心,多歇着。”
“我知道,”玄风长老摆了摆手,“就是闲不住,总想着寨子里的事。看到孩子们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沈眠给大家添了茶,看着阿水说:“阿水,启星堂的孩子们都很喜欢你教的草药课,说能认识好多有用的东西。”
“哈哈,”阿水笑了,“我也就是把自己知道的教给他们,希望他们以后能多些本事。对了,我前几天在山里发现了一种新的草药,长得很像星蓝草,但叶子的背面有白色的绒毛,等我研究清楚了,也教给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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