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镜画廊深处,时间仿佛凝固。唯有从敞开的金属密封箱中不断溢出的寒气,在昏黄灯光下形成缕缕白雾,与空气中陈旧颜料、灰尘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混合,形成一股冰冷而窒息的气氛。琥珀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扎在“苏晚晴”最脆弱的神经末梢:“……感受火种的脉动,找到反向控制它的钥匙。” 奖品是虚无缥缈的自由,赌注却是她(他)早已支离破碎、在多重皮囊下艰难维持的灵魂。
父亲苏景天那双能穿透人心的眼睛、张董惨死带来的刺骨寒意、数据迷宫中暗藏的致命杀机……这些画面不受控制地在她(他)脑中激烈碰撞、叠加,最终拧成一股冰冷而坚硬的推力,将她(他)推向那个散发着不祥寒气的金属箱。没有时间细细品味恐惧,也没有丝毫余地容她(他)犹豫退缩。她(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空气冰冷刺骨,带着金属的腥甜和某种防腐剂的化学气味,直冲肺腑。指尖微微颤抖着,最终还是决绝地落下,触碰到了箱内那具名为“回路行者”韦斯莱的男性皮囊。触感并非预想中的死寂冰凉,而是一种奇异的、带有微弱弹性和活性的质感,仿佛在沉睡的表象下,蕴藏着汹涌的数据洪流。
当那具皮囊开始与她的身体融合的瞬间,前所未有的体验如同海啸般将她(他)淹没。不再是以往那种或冰冷或温暖的包裹感,而是亿万道极其细微却尖锐如高压电流般的刺痛感,从每一个毛孔、每一寸肌肤的接触点同时爆发,疯狂地涌入体内!这刺痛并非作用于肌肉或骨骼,而是直接击穿生理屏障,精准地轰击在每一根神经末梢和意识本源之上。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碎裂,被一片炫目到令人晕眩、不断以惊人速度刷新奔涌的数据流瀑布强行覆盖、取代。耳朵里不再是寂静或寻常声响,而是被各种频率混杂、尖锐刺耳的电磁噪音尖啸填满,那声音仿佛要钻透鼓膜,直接撕裂大脑的平衡。
“呃——!” 一声压抑不住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痛哼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她(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几乎要瘫软下去。这具“回路行者”的皮囊,根本不像是一件衣物或伪装,它更像是一个强力的、未经驯化的接口,正以霸道无比的方式,强行将她的感知系统与一个庞大、混乱、充满敌意的电子世界进行硬链接!属于原主韦斯莱的记忆碎片——无数关于神经接口精准校准、生物电信号放大与滤波、高负载能量流稳定性控制的复杂知识,夹杂着大量破碎、扭曲、令人不安的关于“普罗米修斯之火”实验室的恐怖景象片段(闪烁的红色警示灯、培养槽中模糊蠕动的阴影、非人的、饱含极致痛苦的惨嚎)——如同决堤的灭世洪水,以摧枯拉朽之势冲垮了她(他)辛苦构筑的意识堤坝。
最令人心悸的,是一种绝对的、剔除了所有情感色彩的、近乎冷酷的绝对理性,正如同潮水般试图淹没、覆盖她(他)残存的情感波动。看待周围世界的角度,正被强行从“人”的视角,不可逆转地切换为冰冷的“仪器”视角。分析、计算、优化、效率……这些词汇成为思维的主导。属于“苏晚晴”的骄傲与恐惧、属于“陆泽”的求生与挣扎、属于之前每一个被融合个体的情绪印记,在这股汹涌而来的、非人的理性洪流面前,显得如此渺小、脆弱,仿佛沙滩上的字迹,即将被下一个浪头彻底抹平。
不!不能在这里迷失!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最本能的求生欲望猛然爆发!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她(他)疯狂地调动着所有已融合的特性与记忆碎片,试图筑起一道脆弱的防线。“千面”的伪装本能被用来在数据洪流中模拟出一个稳定的“人格外壳”,努力维持自我认知的轮廓;“夜影”的隐匿特性被催动到极致,将核心意识拼命缩进感知的阴影角落,躲避那理性同化的锋芒;赵曼的冷静分析能力被榨取到极限,在混沌的信息风暴中艰难地寻找着逻辑的锚点,试图理解、归类、从而抵抗;甚至白薇薇临死前的绝望执念、林薇对精致表象的苛求……这些原本相互冲突的记忆,此刻都成了对抗这场“电子夺舍”的宝贵壁垒,是她(他)之所以为“她(他)”的证明。
这是一场发生在意识最边缘、无形却凶险万分的拉锯战。时间失去了意义,不知过去了多久,那狂暴的数据流和冰冷的理性冲击才如同退潮般,缓缓减弱、退去。留下的是一个一片狼藉、仿佛被风暴席卷过的意识“海滩”。她(他)瘫坐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金属箱,浑身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被冷汗彻底浸透。大脑深处持续传来嗡嗡的轰鸣声,仿佛有无数只振翅的昆虫被困在颅骨之内,持续的胀痛和眩晕感阵阵袭来。
然而,当她(他)艰难地、再次“睁”开双眼时,映入“眼帘”的世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不可逆转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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