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子豪花了很长时间来适应这彻底的“二人世界”。
早晨醒来,不再需要先去四位老人的房间探看;
餐桌上,只摆两副碗筷;
夜晚的客厅,只有电视的声音,再无那些缓慢而温和的交谈。
我们开始不自觉地重复母亲和赵叔晚年的生活轨迹。
午后,并排坐在那两把藤椅上,看云,看树,看光影移动。
子豪的膝盖上常摊着一本旧相册,里面是几十年来这个家的点滴。
他的手指抚过母亲抱着幼时小远的照片,抚过赵叔在菜地里露出难得开朗笑容的瞬间,抚过四位老人并排坐在廊下打盹的祥和画面。
“都走了。”
他有时会喃喃自语,声音里没有太多悲伤,只有一种被岁月冲刷后的、近乎透明的感慨。
我则接替了母亲照料花草的职责。
那窗台上,如今摆放的是“绿云”分株出来的后代,以及我从各处寻来的、好养活的兰草。
我学着母亲的样子,用手指试探土壤的湿度,用柔软的湿布擦拭叶片上的灰尘。
动作间,仿佛能感受到她站在我身后的目光。
荣清和兰凤一家,成了我们与外面世界最温暖的连接。
他们几乎每个周末都会来,带着已经上小学的曾孙。
孩子名叫安安,性格却一点也不安分,像小时候的小远一样,喜欢在院子里奔跑,喜欢缠着子豪讲那些他听了无数遍的、关于太爷爷太奶奶的故事。
“太爷爷做的木架子还在吗?”安安仰着脸问。
“在,”子豪牵着他的手,走到书房一角,那里安静地立着赵叔做的那个两层花架,木料色泽愈发深沉温润,“你看,太爷爷的手艺,多好。”
安安用小手摸了摸,又问:“那太奶奶种的菜呢?”
我指着窗外那片依旧被精心打理着的菜地:“在那里。不过现在是李伯伯在帮我们种了。”
孩子的问题,像一把温柔的钥匙,一次次开启记忆的宝库,让那些远去的身影,在讲述中重新变得鲜活。
生命的新陈代谢,无声却坚定。
我和子豪都清楚,我们站在这条河流的尾端,看着新的支流不断涌现、壮大。
我们的角色,已经从陪伴者、支撑者,渐渐变成了被陪伴、被惦念的对象。
一个初夏的傍晚,骤雨初歇,空气里满是湿润的泥土和草木清气。
天边挂着一道淡淡的彩虹。
我和子豪坐在廊下,看着这景象。
“妈走的那年,也是这么个雨后。”子豪忽然说,声音很轻。
我记起来了,是的,那时母亲也是坐在这个位置,看着彩虹,对赵叔提起了父亲。
时光仿佛完成了一个循环。
我们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彩虹慢慢消散,看着暮色四合,看着老宅的轮廓在渐暗的天光里变得模糊而坚实。
夜风微凉,我下意识地拢了拢披肩。
子豪伸出手,将我的手握在他依旧温暖的掌心里。
我们的手,都布满了皱纹和斑点,交握在一起,却有一种历经所有后的、无需言说的力量。
“明天,小远他们说带安安去新开的植物园。”我说。
“嗯,挺好。”子豪应着,“我们也去吧。”
“好。”
廊下的藤椅,承载过父母的爱情,承载过赵叔与母亲相濡以沫的陪伴,如今,承载着我们相守一生的宁静。
灯亮了,从客厅的窗户透出温暖的光。
我们相互搀扶着,慢慢站起身,走向那光亮处。
身后,是老宅,是院落,是深植于这片土地的根,是依偎蔓延了整个岁月的藤。
而生活,在血脉与记忆的延续中,自有其无声却磅礴的篇章,在时光深处,轻轻翻过一页。
喜欢重生赌爱请大家收藏:(m.zjsw.org)重生赌爱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