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陈梦琪将整理好的“丽景苑”项目首批建材采购合同与付款申请，连同那些伪造得几乎可以乱真的产品合格证书复印件，一起送到了财务室。
李娟接过厚厚一叠单据，习惯性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开始按流程审核。起初，她的表情还算平静，直到目光落在那些主要建材，尤其是PVC电线管和PPR水管的采购单价上时，她的眉头渐渐拧成了一个结。
这价格……低得有些离谱了。
她在装修行业做了多年财务，对常用的建材市场价格区间心里有本账。这批采购单上的价格，明显低于市场正常水平，尤其是那几家知名品牌的产品，价格更是低得不合常理。而且，这个供应商——“诚信建材经营部”，名字听着普通，在她的记忆里，并不是公司以往合作过的、任何一家有信誉保障的长期供应商。
一种职业的警觉性和不好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便宜没好货，这是市场铁律。如此低的价格，要么是材料本身有猫腻，以次充好；要么就是供应商在其他环节做了手脚。联想到之前陈梦琪经手的几次小额采购，价格也总是略高于市场价，以及偶然听到的那些闲言碎语，李娟的心沉了下去。
这不仅仅是价格问题，更关系到工程质量和公司的声誉。“丽景苑”是公司目前至关重要的项目，一旦出了纰漏，后果不堪设想。
她拿着单据，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站起身，走向了司羽凡的办公室。作为财务，她有责任提醒老板可能存在的风险。
司羽凡正在电脑前核对工程进度表，看到李娟进来，脸上还带着些许谈成大项目后的余晖：“李会计，有事？”
李娟将那份采购申请和合同放在他桌上，手指特意点在那些关键建材的价格和供应商名称上，语气尽量保持客观和专业：
“司总，‘丽景苑’项目的这批采购申请，我审核了一下。其他的没什么问题，就是这几种主要的水电管线材料，”她顿了顿，斟酌着用词，“价格……比我们往常的采购价，也比我了解到的目前市场行情，要低出不少。而且，这家‘诚信建材经营部’，以前没有合作记录。”
她抬起眼，看着司羽凡，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担忧：“司总，我不是质疑陈助理的工作，只是这个价格差异有点异常。水电是隐蔽工程，关系到业主的安全和公司的口碑，是不是……需要再谨慎核实一下这批货的来源和质量？毕竟，价格太低，有时候可能意味着别的问题。”
司羽凡脸上的轻松神色慢慢收敛起来。他拿起单据，看着上面被李娟圈出来的数字，刚才被刻意忽略的那丝疑虑又被勾了起来。确实，这价格低得让人有些不安。
但他转念一想，这单生意利润本就卡得紧，陈梦琪也是为了帮他控制成本，说不定真是她本事大，找到了特别便宜的渠道呢？而且合同和合格证都齐全……他潜意识里不愿意相信陈梦琪会出问题，尤其是在他如此依赖和信任她的时候。
“嗯，我知道了。”司羽凡放下单据，语气有些含糊，“我会问问梦琪具体情况。你先放这儿吧。”
李娟见他似乎没太放在心上，心里着急，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司总，还是慎重为好。万一材料有问题，后期返工的成本，可比现在省下来的这点钱要高得多，还会坏了公司的名声。”
司羽凡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行了行了，我心里有数。你去忙吧。”
李娟看着他这副态度，知道再说下去也是徒劳，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退了出去。
李娟一走，司羽凡立刻内线叫来了陈梦琪，将李娟的疑虑直接摆在了桌面上，语气带着询问：“梦琪，李会计刚才来说，这批水电材料的采购价格偏低，供应商也比较陌生，担心质量有问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梦琪一听，心里先是咯噔一下，暗骂李娟多事，但脸上瞬间就换上了一副饱受委屈、努力隐忍的表情，眼圈说红就红，声音也跟着带上了哽咽：
“哥……李姐她……她怎么能这么想我？”她吸了吸鼻子，眼泪要落不落，显得格外可怜，“我为了谈下这个价格，磨破了嘴皮子，跟那个供应商周旋了多少次你知道吗？他们本来是不愿意这个价给的，是我反复强调我们用量大，以后长期合作，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
她越说越委屈，泪水终于滚落下来，顺着脸颊滑落。
“我就是想帮公司省点钱，想帮你分担点压力……我知道公司现在困难，接这个单子不容易，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我到处比价，找渠道，腿都跑细了……结果……结果在李姐眼里，我倒成了不靠谱、会买次品的人了？”
她抬起泪眼，充满受伤和不解地看着司羽凡：“哥，是不是你也觉得我办事不牢靠，会拿工程质量和公司名声开玩笑？如果你也这么想，那……那这个助理我还是别当了，免得让人说闲话，也让你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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