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太师三思！”
一时间，殿内哭谏之声四起。
董卓本就烦躁，被他们一哭，更是怒火中烧，正要发作，李儒却抢先一步，冷冷地扫了那些老臣一眼。
“国本？”他嗤笑道，“如今这天下，太师的安危，便是国本！尔等食君之禄，不思为君分忧，却在此空谈祖宗规矩，是何道理？”
他转过身，对着董卓深深一揖，声音陡然拔高：“太师，请恕儒一言。关东诸侯势大，我等不必与其争一日之短长。迁都长安，一则，可避其锋芒，坐观其变。诸侯联军，看似同心，实则各怀鬼胎，一旦我军西去，他们没了共同的敌人，必将为争权夺利而内斗不休，届时联盟自破。二则，长安离我西凉根基之地更近，粮草兵员补充便利，可高枕无忧。此乃万全之策！”
董卓那双小眼睛里，重新亮起了光。李儒为他描绘的这幅图景，太诱人了。不用打仗，不用冒险，只要换个地方，敌人自己就会土崩瓦解。这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计策。
他脸上的肥肉抖动着，显然已经心动。
林渊在角落里，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最可怕的部分，要来了。
果然，李儒见董卓已经意动，便不紧不慢地，抛出了他整个计划里，最毒的那一环。
“只是……”他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极低，却如同毒蛇的嘶鸣，钻入每个人的耳朵，“我等西迁，洛阳这座富庶了数百年的都城，岂能白白留给那些反贼？”
董卓一愣：“文优的意思是……”
李儒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残酷的笑容，他缓缓说道：“太师可尽起洛阳之民，悉数迁往长安。至于这城中的金银财宝，宫室府邸……”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殿中那些因恐惧而面色惨白的文武百官，一字一顿地说道：
“一把火，烧个干净。”
“如此，既能充实关中，又能让关东诸侯得到一座毫无用处的废墟。断了他们的念想，也绝了我们的后顾之忧。”
轰！
如果说“迁都”只是在殿内投下了一块巨石，那么“焚城”这两个字，便是一道九天惊雷，将所有人的理智都劈得粉碎。
大殿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连方才哭谏的老臣，都忘了哭泣，只是张着嘴，一脸呆滞地看着李儒，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焚烧洛阳？
那可是绵延了数百年的帝都，是天下的中心，是无数人心中的圣地！这里有巍峨的宫殿，有庄严的宗庙，有百万的生民！
就这么一把火烧了？
这是何等疯狂，何等残暴，何等灭绝人性的念头！
就连吕布，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上，都出现了一丝动容。他的眉头紧紧皱起，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毕露。作为一名武将，他可以接受战死沙场，可以接受兵戎相见，但他无法理解这种纯粹为了毁灭而进行的破坏。这已经超出了战争的范畴，这是一种亵渎。
林渊的呼吸，也为之一滞。
他虽然早已通过历史知晓了这个结局，但当亲耳听到李儒用那般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出这个足以让天地变色、鬼神共泣的毒计时，他依旧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看到，李儒头顶的毒蛇气运，在说出这个计划后，那紫色的光芒变得愈发深邃，几乎化为了纯黑。而一股股代表着“怨恨”、“诅咒”的黑色丝线，从那些惊骇欲绝的文官头顶延伸而出，密密麻麻地缠向李儒，却被他身上那股冰冷的毒气，隔绝在外。
这个人的心，是石头做的，不，比石头还要冷，还要硬。
而董卓的反应，则彻底让林渊明白了，什么叫蛇鼠一窝。
在最初的震惊过后，董卓那双小眼睛里，迸发出的不是恐惧，也不是犹豫，而是一种病态的、极度兴奋的光芒！
烧了！
烧了这座城！
这座让他感到不安的城，这座处处都是那些酸腐文人冷眼旁观的城，这座即将被敌人兵临城下的城！
他得不到的，凭什么留给别人？
他要让袁绍，让曹操，让所有与他作对的人，都看看他的手段！他要让他们得到的，只是一片焦土，一片废墟！
“好！”董卓猛地一拍大腿，那声音在大殿中显得格外响亮，“好！就依文优之计！”
他环视着殿中那些面如死灰的臣子，脸上露出了残忍而得意的笑容：“传我将令！三日之内，迁都长安！所有百姓，一体西行，违令者斩！所有金银财宝，尽数打包！三日后，火烧洛阳！”
这道命令，如同最终的判决，敲碎了所有人心中最后一丝幻想。
完了。
这座伟大的都城，完了。
林渊站在阴影中，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能“听”到，随着董卓这道命令的下达，整个洛阳城上空的气运，都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无数代表着平民百姓的白色气运丝线，瞬间变得混乱、脆弱，充满了绝望与死寂。
一场波及百万生灵的浩劫，已然注定。
然而，当林渊再次睁开眼时，他的眸子里，没有同情，没有悲悯，只有一片冰冷的、如同深渊般的平静。
混乱，对于弱者是灾难，但对于有准备的人，却是最好的阶梯。
董卓这条破船，已经决定要撞向冰山了。而他，林渊，必须在这艘船彻底沉没之前，从这片混乱的火海中，为自己，也为某些人，找到一条通往未来的生路。
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殿中那个依旧面沉如水的身影。
吕布。
董卓与吕布之间那条已经断裂的“父子”线，此刻正随着这道荒唐的命令，化作了两股相互敌视的怨气。
林渊的脑中，一个模糊的计划，开始缓缓成形。
洛阳的火，或许，也能点燃某些人心中的火。
而他，将是那个在最恰当的时候，递上火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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