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蝉沉默了。她知道林渊说的是实话，也知道自己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她能做的，只有相信。
“一切……全凭校尉安排。”她站起身，对着林渊，深深地行了一个万福之礼。那纤细的腰肢弯成一个令人心折的弧度，乌黑的青丝从肩头滑落。
“我只有一个请求。”她抬起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请务-必保全义父性命，貂蝉……来生愿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林渊扶住了她的手臂，掌心传来的温润触感让他心中微动。
“不必等来生。”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保司徒大人无恙，只希望姑娘日后，能记得今日之约。”
……
记忆的潮水退去，眼前的黑暗重新变得清晰。
林渊收回思绪，不再犹豫。他举着火把，将腰间的佩刀稍微抽出寸许，以便随时应对突发状况，然后一脚踏上了通往地下的台阶。
台阶由粗糙的青石板铺成，上面布满了湿滑的青苔。每向下走一步，空气就变得更加阴冷潮湿一分。头顶的光亮被迅速吞噬，很快，他就彻底置身于一片纯粹的黑暗之中，唯一的依仗，便是手中那团不断跳跃的火焰。
通道很窄，仅容一人通过，两侧的石壁上，不时有水珠渗出，汇聚成细流，在脚下无声地流淌。寂静，死一般的寂静。除了他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以及偶尔水珠滴落的“嘀嗒”声，再无其他声响。
这不像是一条求生之路，更像是一条通往陵墓的甬道。
林渊能想象，王允在修建这条密道时，内心是何等的煎熬与恐惧。他必然是预见到了今日的败局，才会为自己准备这样一处苟延残喘的坟墓。
走了大约百余步，向下的台阶终于到了尽头，前方出现了一条平坦的通道。通道依旧狭窄，但高度却增加了不少，足以让他直起身子。
他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地向前探索。墙壁上，开始出现一些模糊的刻痕，似乎是用来计数的。
又走了不知多久，前方的黑暗中，隐约透出了一点微弱的光亮。
那光亮很暗，像是一粒被遗忘在黑丝绒上的米粒，若不仔细看，几乎无法察觉。
林渊立刻停下脚步，将自己的火把插在墙壁的缝隙里，然后屏住呼吸，将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墙壁，缓缓向前挪动。
随着距离的拉近，那点光亮逐渐清晰起来。那是一盏油灯，灯芯已经烧到了尽头，火苗只有豆粒大小，在气流中瑟瑟发抖，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借着那微弱的光，他看到了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人影。
那人穿着一身早已看不出本来颜色的锦袍，头发散乱，花白的胡须上沾着些许污渍。他背对着通道口，身体佝偻着，像是一只被猎人追赶了一天一夜，终于耗尽了所有力气，只能躲在洞穴深处绝望喘息的老狼。
即便只是一个背影，林渊也能认出，那正是曾经在朝堂之上，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大汉司徒，王允。
在王允的身旁，还放着一个小小的包裹，以及一把出鞘的短剑。剑锋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出一抹森冷的光。
林渊没有出声。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黑暗中，像一个耐心的猎人，欣赏着自己即将到手的猎物，那最后的一丝挣扎与狼狈。
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那佝偻的身影猛地一颤，然后以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迅捷，抓起身边的短剑，霍然转身。
“谁！”
一声嘶哑的低吼，在狭窄的密道中回荡，充满了惊恐与色厉内荏。
王允那张曾经威严的脸，此刻写满了憔悴与惊惶。他的双眼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林渊所在的方向。但林渊隐在黑暗里，他只能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
“司徒大人，别来无恙。”
林渊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没有拿武器，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一步步地，缓缓地，走向那团昏暗的灯光，走向那个手持短剑，身体不住颤抖的老人。
王允的瞳孔，在看到林渊的瞬间，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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