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关。
这天下第一雄关,像一头匍匐在大地上的远古巨兽,沉默地见证了太多次的王朝更迭,血火杀伐。
此刻,关隘以东的广袤平原上,肃杀之气凝如实质,几乎要将冬日里本就稀薄的阳光都冻结成冰。
数十万大军,旌旗如林,遮天蔽日。
那是袁绍的军队。
金色的“袁”字大纛,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旗下是四世三公积累下的赫赫声威。兵甲鲜明,刀枪如雪,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骄傲与自负,汇聚成一股磅礴的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
一名长安军的年轻小校,紧紧握着手中的长矛,手心全是冷汗。他透过箭垛的缝隙向外望去,目之所及,全是攒动的人头和望不到尽头的营帐。对方的军容太盛了,就像一片黑色的怒海,随时会掀起滔天巨浪,将小小的虎牢关,连同他们这数万守军,一并吞没。
“怕了?”
一个沉稳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小校回过头,看到是自己的都伯,一个在西凉刀口舔血十多年的老兵。
“头儿,他们……人太多了。”小校的声音有些干涩。
老兵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水囊,灌了一口,又递给他。然后,他指了指关墙之上,那个临风而立的,并不算高大的身影。
“看到相国大人了吗?”
小校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了那个穿着玄色常服,连甲胄都未披的年轻相国。他就那么安静地站在那里,身后只跟着一位身披斗篷的绝色女子,仿佛不是在面对一场决定天下归属的大战,而是在自家后院,欣赏冬日的萧瑟风景。
“相国大人都不怕,你怕个球?”老兵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风沙磨砺得有些发黄的牙,“咱们在西凉,跟羌人打,跟马匪打,什么时候不是人少打人多?跟着相国大人,有肉吃,有仗打,死了还有英烈碑,婆娘孩子有人养。值了。”
年轻小校看着远方那个平静的身影,又看了看身边老兵那张满不在乎的脸,心中的恐惧,不知不觉间,竟消散了大半。他用力地握紧了手中的长矛,关节捏得发白。
与此同时,袁绍的中军大帐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帐内燃着熊熊的炭火,温暖如春。袁绍高坐主位,容貌威严,顾盼间自有一股贵气。他端着一杯温热的米酒,听着帐下众将的高谈阔论,脸上挂着一丝矜持的微笑。
“主公,依我之见,何须如此大费周章?那林渊不过一黄口小儿,趁着董卓、李儒自相残杀,侥幸窃取了长安。待我率本部铁骑,三日之内,必取其首级,献于主公帐下!”
说话的是大将颜良,他身材魁梧,声若洪钟,脸上写满了对这场战争的轻蔑。
“兄长此言差矣,”一旁的文丑瓮声瓮气地反驳道,“杀鸡焉用牛刀?对付那林渊,何须兄长出马?小弟请领三千兵马,今夜便可为前驱,踏平虎牢关!”
帐内一众河北名将,纷纷附和,言语间充满了对胜利的渴望和对敌人的不屑。
“呵呵,诸位将军,稍安勿躁。”
谋士田丰站了出来,他向来持重,见状微微皱眉:“那林渊虽是后起之秀,但能于乱军之中掌控长安,又平定凉州,招降马腾,绝非等闲之辈。我军虽众,亦不可轻敌冒进。”
另一名谋士沮授也点头道:“田别驾所言极是。我军初至,应先探明虚实,再做定夺。”
袁绍听着,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他自然知道田丰、沮授说得有理,但他更享受帐下猛将们争先恐后的氛围。他放下酒杯,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颜良身上。
“文远(颜良字),既你有此心,本初便给你这个机会。你可率一万先锋,前去关下叫阵,探一探那林渊的虚实。记住,只许试探,不可强攻。”
“末将领命!”
颜良大喜过望,轰然应诺,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帐外。
看着颜良离去的背影,田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化为一声不易察emen的叹息。他知道,以颜良的性子,所谓的“试探”,最终一定会变成一场强攻。
虎牢关的城墙上,寒风吹动着林渊的衣角。
他没有理会身后亲兵递上的大氅,目光平静地注视着远方那片开始骚动的敌阵。
在他的识海之中,【姻缘天书】的画卷,早已将敌我双方的气运,描绘得一清二楚。
袁绍头顶那团金色的“帝王”气运,庞大、辉煌,如同正午的烈日,让人不敢直视。但林渊却能“看”到,这团金光,外强中干,内部充满了驳杂的,代表着“猜忌”、“虚荣”与“犹豫”的灰色丝线。
而在那片金光之下,两团最为炽烈的,一团赤红如火,一团玄黑如墨的“悍将”气运,正是属于颜良与文丑。这两股气运,充满了暴虐与毁灭的气息,锋锐无匹,却也少了几分灵动与坚韧。
“夫君,起风了。”
貂蝉走上前,将一件温暖的狐裘,轻轻披在他的身上。那柔软的毛皮,带着她的体温和淡淡的香气,驱散了几分风中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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