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抱怨的李老板,陈美玲微微松了口气。虽然赔付了两千块,但及时平息了客户怒火,保住了公司的信誉,这笔买卖不算亏。她转身,准备回公司继续处理被耽误的工作。
雨比刚才小了一些,变成了蒙蒙细雨,给街道蒙上了一层薄纱。就在她抬步欲走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不远处街边屋檐下的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男人,蜷缩着蹲在潮湿的墙角,浑身湿透,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水。他身上的西装看起来材质普通,此刻被雨水浸得颜色深一块浅一块,皱巴巴地裹在身上,显得格外狼狈。他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但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浓重的、几乎实质化的沮丧和绝望气息。
最让陈美玲留意的是,他垂放在膝盖上的手,手指上胡乱缠着几圈看起来脏兮兮、已经被雨水浸湿的纱布,隐约还能看到一点渗出的暗红色。
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还是受伤了?陈美玲脚步顿住了。她并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经营公司这些年,早已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和事。但此刻,那个身影透出的那种走投无路的孤寂感和落魄感,让她心里微微动了一下。
也许是刚处理完客户纠纷,那份解决问题的惯性还在;也许是那人手上刺眼的伤让她生出一点本能的同情;又或者,仅仅是今天这场冷雨,让这一幕显得格外凄凉。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转身对旁边的员工低声说了句:“你先上去吧。”
然后,她朝着那个屋檐下的身影走了过去。
高跟鞋敲击湿漉漉地面的声音渐近,但蹲着的男人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毫无察觉。
陈美玲在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从随身的手包里拿出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和一小包纸巾。她微微弯下腰,声音放得比平时柔和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这位先生,你没事吧?”
低沉温和的女声突然传入耳中,带着一种与周遭冰冷绝望截然不同的温度。
赵志强身体猛地一僵,像是受惊的动物,迟钝地、缓缓地抬起头。
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眨了眨眼,才看清站在面前的人。是刚才那个处理纠纷的女经理。离得近了,更能看清她的样子。她很年轻,大概二十七八岁,容貌清丽,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清澈明亮,此刻正带着纯粹的、善意的询问看着他,没有怜悯,没有鄙夷,只是一种平等的、出于本能的关切。
赵志强愣住了。他已经太久没有接触到这样的眼神了。在王家人那里,他看到的是轻视、冷漠和不耐烦;在那些拒绝借钱的朋友同事那里,他看到的是回避、为难和疏远;甚至在陌生人那里,他也只能感受到无视。
这样直接而清澈的善意,像一道微弱却突然的光,刺得他有些不知所措,甚至隐隐生出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陈美玲看着他抬起头,也看清了他的脸。很年轻的一个男人,脸色苍白,嘴唇有些发紫,不知是冷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眼眶泛着不正常的红,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透着一股被生活狠狠磋磨过的疲惫和颓唐。但他看向她的眼神里,除了茫然,并没有街头流浪汉常有的浑浊或算计。
“看你浑身都湿透了,擦擦吧。需要帮忙吗?”陈美玲将手里的矿泉水和纸巾又往前递了递,语气依旧温和。她猜测他可能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也许是钱包被偷了,也许是和家里人吵架了流落街头。
她的声音和举动,像是一把钥匙,突然撬开了赵志强紧紧封闭的内心外壳的一丝缝隙。有那么极其短暂的一瞬间,一股强烈的、想要倾诉的冲动涌上他的喉咙——他想说母亲病危,想说需要钱,想求助……
但这个念头刚一冒头,就被更强大的惯性狠狠压了下去。
长久以来在王家的压抑生活,让他习惯了隐藏自己的困境和脆弱,习惯了不向外界求援,因为求援往往换来的是更深的羞辱和失望。而此刻,他如此狼狈不堪,面对一个如此光鲜体面、处理事情干脆利落的陌生女性,那种根植于心的自卑和强烈的自尊心交织在一起,让他下意识地想要退缩,想要把自己重新藏回那个坚硬的、无人能靠近的壳里。
他猛地低下头,避开了那双清澈的眼睛,仿佛那目光会灼伤他。他几乎是有些慌乱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而低沉,几乎含在喉咙里:“谢谢……不用。”
说完,他像是害怕对方再问什么,也像是无法再承受这份突如其来的善意,猛地站起身。由于蹲得太久又起得太猛,他眼前黑了一下,身体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但他很快扶住了墙壁,稳住了身形,然后不再看陈美玲一眼,低着头,脚步有些踉跄却又异常迅速地转身,几乎是逃离一般,快步走开了,很快便消失在蒙蒙的雨幕和街道转角。
陈美玲还保持着递出东西的姿势,看着他几乎是仓惶逃离的背影,微微怔了一下。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矿泉水和纸巾,又抬眼望了望那人消失的方向,轻轻蹙了蹙眉。
真是个奇怪的人。她心里想。明明看起来遇到了很大的难处,却拒绝得那么干脆,甚至有点……害怕?
不过,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和苦衷,或许对方只是不需要陌生人的帮助。她也不是救世主,每天要忙的事情太多了。
她收回目光,将矿泉水和纸巾重新放回包里,整理了一下心情和表情,恢复成那个冷静干练的陈总,转身快步走回了诚信商贸公司。
那个雨中期颓狼狈的陌生男人,如同投入湖中的一颗小石子,在她心中激起了一丝微澜,但很快便沉底,消失无踪。她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无暇为这样一个短暂的插曲过多分神。
而匆匆逃离的赵志强,走在冰冷的雨水中,心脏却因为刚才那短暂的对视和询问,不合时宜地加速跳动着。那瓶未送出的矿泉水,和那句“需要帮忙吗”,像一点微弱的火星,落在他早已冰封的心湖上,虽然未能点燃什么,却留下了一抹极其短暂、却无法完全忽视的暖意。
但这点暖意,很快就被更巨大的、关于医药费和母亲病情的焦虑所吞没。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继续朝着下一个不知能否带来希望的目的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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