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烨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和强装镇定的模样，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白天，我被绊住了，脱不开身。”
他没有多说被何事绊住，但云妮儿能想象，那必定是极紧要的事。
“刘公公……”云妮儿低声问。
“是我请的。”崇烨承认得干脆，“郡王府的水很深，不宜直接插手。只能借内务府的势，敲山震虎。”他看着她，目光沉静，“让你受惊了。”
原来如此，云妮儿心中那点失落和委屈，因他这句坦诚的“让你受惊了”而消散了大半。
“我没事。”云妮儿摇了摇头，原来他不是不管她。
崇烨沉默了片刻，忽然道：“伸手。”
云妮儿一愣，下意识地伸出手。崇烨从怀中取出一个比之前更小的瓷瓶，放在她掌心，指尖不可避免地与她微凉的皮肤相触，两人皆是一顿。
“我自己用的安神丸。夜里吃上一颗，便能睡得好些。”他言简意赅，随即又道，“近日京城不太平，我会加派人手在附近。你们……一切如常，不必过于忧惧。”
他没有承诺万无一失，只是告诉她，他会尽力。
“嗯。”她握紧那带着他体温的小瓷瓶，低低应了一声。
崇烨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道：“保重。”便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去。
云妮儿关好窗，背靠着墙壁，掌心紧紧贴着那个小瓷瓶。
窗外的月光清清冷冷，那团面还在棉絮的怀抱里，进行着无声的蜕变。
约莫两个时辰后，掀开棉絮，湿布下，那面团已胀大了近乎一倍，表面布满细密的气孔，散发出甜润而微醺的香气。她撒上一把干桂花，又将核桃仁、松子碎匀匀地铺上，这才将发好的面团请入垫了湿笼布的蒸笼里。
上灶，用旺火。 锅中的水沸腾着，蒸汽一股股冲上来，熏得人睁不开眼。云妮儿却凝神静气，盯着那蒸笼盖沿逸出的、越来越浓的白汽。甜香混合着谷物与干果的香气，霸道地占领了整个厨房。
“蒸糕，要的是一口气。”她自言自语，手下扇着火。足足半个时辰，她才撤了火，却并不立即开盖。“让糕在汽里再‘养’一养，性子才不急躁，口感方显润泽。”
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她这才用布垫着手，揭开了笼盖。
轰然腾起的热汽后，“蜂糖糕”就在那里，色泽淡金，表面镶嵌的果料如宝石般。她用一根细竹签插入糕心，抽出时，签上干净，不沾粉浆，成了！待糕稍凉，云妮儿将糕切成菱形，断面处可见细密如蜂巢般的气孔，那是“活”过的证明。取一块入口，先是松软绵润，仿佛含住一口温热的云，随即，那股深藏的、来自野桂花与老酵的甜香，才慢悠悠地、一层层地在舌尖上融化开来，甜而不腻，糯而不粘，余韵里，还绕着那一缕若有若无的酒香与花香。
这一刻她的心才真正的安定下来：“大概人生也如此，在慢揉细酿中积蓄内在的元气，需体会这百般滋味方能回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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