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看!快走!这地方晦气!”李差官皱着眉,催促道,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警惕地看着那些眼神麻木的流民。
就在这时,一个约莫四五岁、瘦得只剩下一双大眼睛的小女孩,摇摇晃晃地从一处破棚子里跑出来,似乎想靠近他们,却脚下无力,直接摔倒在泥地里,离云妮儿不远。她没有哭,只是仰着枯黄的小脸,眼巴巴地看着云妮儿……
她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眼神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云妮儿心里。
她脚下仿佛生了根,一时间顿住了。
“走啊!”张差官回头喝道。
云妮儿看着那小女孩,又看了看周围那些枯败脆弱的生命,她知道自己能力微薄,自身难保,可……
她艰难地转过身,面向两位差官,屈膝跪了下来,“二位差官大哥,求……求你们发发慈悲……我……我愿将今日的口粮省下,求你们……匀一点点,哪怕是一口水,给那孩子……”
张、李二人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皆是一愣。李差官嗤笑一声:“你自己都这这副德行了,还充什么菩萨?快起来!别耽误工夫!”
张差官却没立刻说话,他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云妮儿,又扫了一眼那个躺在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的孩子,以及周围那些死气沉沉的目光,眉头拧成了疙瘩。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解下自己腰间的水囊,又从那干粮包袱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了一块硬邦邦的饼子。
“妈的,算老子倒霉!”他骂了一句,却不是对着云妮儿,而是像在抱怨这鬼天气和这鬼地方。他将饼子掰成几小块,扔到那小女孩面前,又倒了些水在一个破瓦罐里,推到旁边一个看起来还有些气力的老妇人脚边。“赶紧吃!吃完滚远点!”
那老妇人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反应过来,浑浊的眼里迸发出一丝光亮,扑过来抓起饼块,又小心翼翼地抱起瓦罐,先是自己猛灌了一口,然后才颤抖着去喂那小女孩。
小女孩贪婪地吮吸着混着饼屑的冷水,发出细微的吞咽声。
云妮儿看着这一幕,泪水瞬间涌了上来。她朝着张差官,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额头沾上了泥泞:“谢谢……谢谢差官大哥……”
张差官扭过头,不耐烦地挥手:“少来这套!赶紧起来赶路!”
云妮儿艰难地站起身。她知道,这块饼子和这点水,对于整个村子的流民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但至少,那个小女孩,或许能多活一天吧。
可就在这时,更多的流民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慢慢地围拢过来,眼神里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但更多的是想活命的野兽一般的贪婪。
李差官觉出不对劲,“唰”地抽出了腰刀,厉声喝道:“都滚开!想找死吗?!”
张差官也握紧了刀柄,神色凝重,他们只有两人,若这些饿疯了的人一拥而上,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那之前接过水罐的老妇人,忽然用尽力气,嘶哑地喊道:“都……都别动!是这位官爷和……和这位娘子心善!咱……咱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事!让……让他们走!”
她的话似乎起到了一些作用,一些蠢蠢欲动的流民停下了脚步,眼神却如饿兽般定定地看着云妮儿他们。
张差官趁机拉着云妮儿的锁链,低喝道:“快!快走!”
三人几乎是逃离了那个绝望的村落,直到走出很远,还能感受到背后那些灼灼的目光。
一路上,三人都很沉默。云妮儿的心情久久无法平静,在这世道,活着本身,就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挣扎。与那些流民相比,她虽然戴着枷锁,前途未卜,但至少现在还有一口吃的,而那些人,仿佛被世间遗忘、抛弃了一般。
傍晚宿营时,张差官则在一旁默默地磨着刀,许久,才像是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这世道……唉……”
云妮儿啃着窝头,庆幸自己又多活了一天,而她不知道,在她看不见的暗处,崇烨默默处理掉了两个尾随他们、意图不轨的流民,有些守护需要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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