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密斯的瞳孔在手电筒光线下骤然收缩成针尖,光束扫过之处,满地尸体以违背骨骼常理的弧度扭曲着——有的躯体像被无形的手拧成了麻花,手臂反折着搭在肩上,指尖却仍保持着求救的姿态,冻得透明如蓝水晶的皮肤下,青紫色的血管像冰封的河流般清晰可见,而布满的狰狞裂纹里,还嵌着未凝固就被冻住的血珠,在光线下折射出诡异的虹彩。
天花板上悬挂的头颅随着楼体的轻微晃动微微摇摆,暗红色的血珠顺着下颌线缓缓滑落,“嗒”地砸在冰面上,溅开一朵细小的血花,血花边缘瞬间冻结,像朵永不凋谢的冰中红梅。惨白的脊柱从头颅下方垂落,一节节椎骨清晰可数,像条被剥了皮的巨蛇,在手电筒的光晕里泛着冷冽的磷光,仿佛还在微微蠕动。
这一刻,史密斯浑身的血液仿佛被瞬间冻成了坚硬的冰坨,血管里传来“咔嚓、咔嚓”的结冰声,顺着四肢百骸蔓延,连心脏都像是被冻住了,搏动变得沉重而迟缓。强撑的心理防线“轰”地崩塌,胃里像被塞进了一块滚烫的烙铁,翻江倒海般灼痛,喉咙里涌上一股浓烈的铁锈味腥甜,顺着食道往上冲,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让那股腥甜喷薄而出,嘴角却已溢出一丝暗红的血沫。
他猛地转头去找山下流成,脖颈转动时发出“咔”的声响,像生锈的合页。储物间却空荡荡的,只有墙壁上队员们临死前抓出的血痕——五道指印深深嵌进结冰的墙皮里,血渍在冰下晕成暗褐色,拼凑出一张无声的嘲讽脸:眉骨处的血痕微微上挑,颧骨处的抓痕向下撇着,而眼窝处两道最深的血洞,像两双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仿佛在无声地质问。
冰面反射着手电筒的光,将那些血痕的影子拉得很长,缠上史密斯的脚踝,像要把他拖进这片冰封的地狱里。
他死死咬住后槽牙,牙龈被硌得生疼,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渗血的红痕,血珠滴在防护服的金属护板上,瞬间冻成了细小的冰珠,在极寒的光线下闪着妖异的冷光。他靠着这钻心的痛感,才勉强把胃里翻腾的恐惧和恶心压下去,喉咙里那股腥甜的铁锈味却怎么也散不去。
他逐寸检查防护服的拉链,金属齿咬合时发出“咔嗒咔嗒”的轻响,每一声都像小锤子敲在绷紧的神经上。护甲的卡扣被他按了又按,指尖因过度紧张而微微颤抖,指节泛着青白,冷汗在掌心凝成了薄冰。确认每一处都严丝合缝,连最细小的缝隙都被寒气封死之后,他才迈开像灌了铅的腿,小心翼翼地迈过队员们僵硬如冰雕的尸体——那些尸体保持着奔跑或挣扎的姿态,皮肤冻得透明,能看见皮下青紫的血管,像一座座被时间凝固的悲剧雕塑。
每一步都像踩在尖锐的碎玻璃上,沉重得让他胸腔发紧,心脏在肋骨里艰难搏动,发出沉闷的“咚咚”声,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只有“救回学生”的信念像根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神经刺痛,迫使他必须往前走。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沉重的军靴,靴底的冰碴在地板上划出细微的痕迹,每一道都像是在记录他走向地狱的脚印,哪怕前方真的是刀山火海,他也得硬着头皮闯进去。
终于,在一个昏暗得能吞噬光线的大堂里,他发现了一座年久失修的旧木梯。木板腐朽得能看见里面密密麻麻的虫蛀孔洞,棕褐色的木屑随着他的脚步簌簌掉落,踩上去“吱呀——”作响,那声音尖锐得像指甲刮过玻璃,仿佛下一秒木梯就会断裂成碎片,把他坠入深渊。旁边的窗户被厚厚的冰层糊成了毛玻璃,冰层上还凝结着学生们临死前拍打留下的模糊掌印,透不进一丝光亮,整个空间昏暗得像座百年未开的坟墓,空气里弥漫着腐朽木头和冰冷尘埃的味道。这几乎是唯一的通道了。史密斯穿着沉重的极寒防护服,金属鞋钉刮擦着木梯,发出“刺啦刺啦”的刺耳声响,他连走带爬地向上挪,每一次抬手落脚都像在和无形的重力搏斗,动作却异常轻巧,仿佛灵魂已经先一步飘上了二楼,只剩下一具躯壳在机械地移动。
当他爬上二楼,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一震——这里的布局竟和他英国高中时的教室分毫不差!暖黄色的阳光透过一尘不染的窗户洒进来,光线柔和得像母亲的手,在地板上投下清晰的窗棂影子,与楼下的冰地狱判若两个世界。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面前的课桌桌面上,记忆如决堤的洪水般涌来——就是在这张桌子上,他用那支派克钢笔写完了决定牛津录取的论文,钢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墨水的清香似乎也萦绕在鼻尖。他忍不住伸出手,贪婪地抚摸着桌面细腻的木纹,指腹感受着木头温暖的温度,眼里满是对往昔的怀念,一滴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在温暖的光线下闪着晶莹的光,落在桌面上,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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