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的手指在薄薄的病例纸上划过,留下一道颤抖的虚影。
七份档案,七个被“好运”砸中的幸运儿,如今却像是七道通往地狱的门。
那个中了五百万彩票的男人,奖金还没捂热,就在庆祝宴上突发脑溢血,半身不遂地躺在病床上,每日医疗费如流水般淌出。
那个熬了十年终于升职的部门主管,上任第三天就被纪委带走,陈年旧账翻出,贪污罪名坐实,半生奋斗化为泡影。
还有那对破镜重圆的情侣,复合的喜悦还没散去,两人却双双被诊断出重度抑郁,同时住进了精神病院,相看两厌,形同陌路。
“言先生,”老吴的声音干涩发颤,仿佛喉咙里塞满了沙子,“这不对劲。他们的‘好运’,根本不是凭空来的,倒像是……像是从别人身上硬生生偷来的。”
言辙的目光冷冽如冰,他没有去看那些触目惊心的结果,而是直接翻到了病例的精神状况评估页。
他的指尖在纸上轻轻一点,常人无法看见的词条世界在他眼中瞬间展开。
在每一份病例主人的名字旁,都曾有一个微弱的印记短暂浮现,那是由无数细小的精神粒子构成的两个字——【借运者】。
这印记出现得快,消失得更快,如同水面的涟漪,若非他拥有【静默之眼】,根本无从捕捉。
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将病例档案合上,发出一声轻响。
“老吴,你搞错了一点。”言辙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洞穿真相的锋利,“心愿堂,从来不是在实现愿望。”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枚钉子,钉在老吴的心上。
“它只是在转嫁厄运。”
与此同时,心愿堂内部,香火缭绕,气氛庄严肃穆。
林薇低着头,学着周围人的样子,双手合十,神情虔诚,但藏在袖口下的微型摄像头,正忠实地记录着眼前的一切。
她伪装成一个为母亲祈福的孝女,成功混进了这场所谓的“内部祈愿仪式”。
大堂中央,一座古朴的黄铜香炉正燃着紫红色的火焰。
主持者身穿暗色长袍,面容模糊在烟雾之中,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带着某种催眠的力量。
“心有所愿,必有回响。天道酬勤,更酬诚心人。”
信徒们排着队,从主持者手中接过一张淡黄色的“愿望卡”。
林薇看到,每个人都在卡片上写下自己最迫切的愿望,然后在落款处,毫不犹豫地咬破指尖,用力按下一个鲜红的血印。
“一滴心头血,一份虔诚心。”主持者引导着,“将尔之愿,焚于天听。”
一张张承载着贪婪、期盼、绝望的卡片被投入铜炉,瞬间化为飞灰。
在火焰升腾的那一刻,主持者会凑近炉口,用一种只有最前排的人才能勉强听清的音量,低声念诵着一句截然不同的祝祷词:
“愿成,债生,三载为期。”
林薇的心脏狂跳当轮到她时,她故意装作手滑,将自己的愿望卡掉落在地,趁着弯腰捡拾的瞬间,眼疾手快地将旁边一张被风吹到角落、尚未完全烧尽的卡片残骸塞进了口袋。
逃离心愿堂后,林薇第一时间将这张珍贵的“罪证”交给了言辙。
卡片被烧掉了大半,但核心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辨:【愿母亲癌症痊愈,愿以我十年寿……】后面的“命”字只剩一个偏旁。
言辙的指尖轻抚过那片焦黑的残片,【静默之眼】的能力瞬间发动。
纸张上原本的字迹开始扭曲、剥离,一层肉眼不可见的、由精神契约构成的隐藏条款缓缓浮现,如同水印般烙印在纸张深处。
那行小字阴森而恶毒:【若未履约,或中途悔愿,此债将由子孙后代承接,直至还清为止。】
“呵。”言辙发出一声极冷的嗤笑,眼神骤然冷得像要结冰,“这哪里是许愿,分明是签了阴间的高利贷。”
城中广场,欢快的舞曲还在播放,苏沁的身体却猛地一僵,双膝一软,直直地跪倒在地。
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额头上冷汗涔涔。
周围的舞伴们惊呼着围上来,却被一股无形的气场推开。
在言辙的视野里,苏沁的头顶,无数混乱的词条如同沸腾的气泡般疯狂涌现,相互交错、碰撞、撕扯:【我还想活下去!】、【孩子不能没有妈妈!】、【我不该贪那笔钱,我不该的!】、【求求你,放过我!】……
许愿池下的石碑,其散发的能量彻底激活了她潜藏的共感天赋。
她不再仅仅是一个人,而是成了所有“愿债”的共鸣体,被迫承载着数百名许愿者内心的挣扎与恐惧。
言辙脸色一变,立刻冲上前,将她从人群中带离。
然而,他刚扶住苏沁,就发现她的双脚已经脱离了意识控制,在地面上无声地踩踏着一串奇异而压抑的节奏。
咚……咚咚……咚……
那节奏,与心跳别无二致。
老吴凑过来,只听了一瞬,脸色就变得惨白如纸:“这……这是……许愿池下面那些‘被吞噬者’的心跳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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