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忍着剧痛和眩晕,阿阮手脚并用地从倾斜的屋顶滑下,跌入下方堆满废弃桌椅和杂物的窄巷。落地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她回头看了一眼三楼那破碎的窗口,隐约可见黑袍翻滚,绿光闪烁。
跑!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她辨明方向,朝着与客栈正门相反、更偏僻黑暗的巷子深处跌跌撞撞地冲去。胸前的天赦似乎被这一连串的颠簸和母亲的恐惧所感染,发出了极其细微的、如同幼猫哀鸣般的哭声。
阿阮的心如同被针扎了一下。她一边跑,一边低声安抚:“别怕……天赦,别怕……娘在……” 这自称脱口而出,连她自己都微微一愣,随即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与责任涌上心头。
她在纵横交错、污水横流的陋巷中拼命穿梭,专挑最阴暗、最难以行走的路径,试图摆脱可能的追踪。背后的喧嚣和那令人心悸的邪气似乎渐渐远了,但她不敢停,直到肺叶如同风箱般剧痛,双腿如同灌了铅,实在跑不动了,才敢在一个堆满烂菜叶和垃圾的、散发着恶臭的死角阴影里瘫坐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夜露混着冷汗,浸湿了她的衣衫,寒冷刺骨。左肩剧痛,内腑受损,怀中婴儿嗷嗷待哺,而追兵不知何时会再次出现。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上来。
她低头,看着怀中又开始因为“饥饿”而微微抽搐、气息重新变得微弱的天赦。晨露朱砂已在那客栈中耗尽。
她一个人,带着这样一个特殊的孩子,如同抱着一个招灾引祸的明灯,能逃到哪里?又能躲多久?这次侥幸凭借阵法逃脱,下次呢?
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这孩子,因为自己的无力保护而生机断绝,或是被邪修夺去炼成邪物吗?
一个念头,在她几乎被绝望吞噬的心底,挣扎着浮起——托付。
不是随便托付给人。需要一个地方,能暂时提供庇护,能给予最基本的照顾,或许……还能有一丝隐藏他特殊之处的可能。
她想起了前几日采买时,曾听人提起过,黑水镇外不远,有一处慈幼局,是由几位心善的老嬷嬷操持,专门收留无家可归的孤儿和弃婴。
那里……或许可以?
风险极大。天赦的异常能否瞒过他人?慈幼局是否安全?但比起跟着她亡命天涯,随时可能遭遇不测,这似乎是眼下唯一一条,能让孩子活下去的路。
心中天人交战,如同被架在火上煎熬。
最终,她看着天赦那青紫的、因不适而微微蹙起的小眉头,看着他那双映不出光影、却纯粹依靠本能求生的深邃眼瞳,做出了决定。
天色微明时,阿阮抱着天赦,找到了那座位于镇外山脚下、略显破旧却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慈幼局。青砖灰瓦,院子里有棵老槐树,几个年纪稍大的孩子正在井边打水,两位头发花白、穿着朴素棉袍的老嬷嬷在檐下缝补着衣物,气氛宁静而祥和。
阿阮没有进去,她躲在远处一棵大树后,久久凝视。她看到一位面容慈和、眼神却透着历经沧桑后的通透与平静的老嬷嬷,正温柔地给一个哭闹的幼儿喂米汤。
就是她了。
阿阮等到那老嬷嬷独自一人回到偏房时,才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靠近。她不能露面,不能留下任何线索。
她将昏睡的天赦轻轻放在偏房门口干净的石阶上,用那床从客栈带出来的、还算柔软的旧被子仔细包裹好。然后,她从怀中取出身上几乎所有的银钱,只留下几枚铜子傍身,连同银钱一起,还有一道她耗尽最后心力、以自身精血混合朱砂绘就的护身符。这符箓叠成三角,散发着微弱的、纯净的阳气,能暂时掩盖天赦身上过于明显的阴煞死气,使其看起来只是体质异常虚弱的早产儿,或许……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庇护他免受寻常阴邪的侵害。
她将银钱和护身符轻轻塞进襁褓里。
做完这一切,她伸出颤抖的手指,最后一次,轻轻抚摸了一下天赦冰凉的小脸。
“对不起……” 泪水终于忍不住,从她眼角滑落,滴在婴儿的襁褓上,迅速洇开,消失不见。“娘……没办法保护你了……好好活着……一定要好好活着……”
她猛地缩回手,仿佛怕再多停留一瞬,就会彻底失去离开的勇气。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扇门,然后决然转身,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踉跄着、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清晨渐起的薄雾之中。
几乎在她身影消失的同时,偏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那位面容慈和的老嬷嬷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石阶上的襁褓。她愣了一下,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婴儿抱起。
婴儿很轻,很小,脸色是不正常的青紫,呼吸微弱,触手冰凉。老嬷嬷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与担忧。当她摸到襁褓中的银钱和那个叠得整整齐齐的、散发着微弱暖意的护身符时,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轻轻叹了口气,苍老的手指拂过婴儿冰冷的脸颊,试图给予一丝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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