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啸将部分庶务交予陆云晚打理的消息,如同在滚油中滴入冷水,在永宁侯府的内宅炸开了锅。羡慕、嫉妒、猜疑、观望……种种目光聚焦于锦瑟院。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陆云晚,却展现出异乎寻常的沉静。
她没有立刻召集相关管事立威,也没有急于表现新官上任的三把火。接到对牌和账册的次日,她只是让秋月去库房和刘嫂子那里,将过往三年有关器皿陈列、花木养护以及类似七夕这类小节庆装饰采买的旧例账目、记录章程,全部调阅过来。
锦瑟院的书房内,一时间堆满了各式账册、单据。陆云晚摒除杂念,如同研读医经般,沉下心来,一本本、一页页地仔细翻阅。秋月在一旁帮着整理,看得头晕眼花,忍不住嘀咕:“小姐,这些陈年旧账,看得这么仔细做什么?按往年的样子办不就行了?”
陆云晚头也未抬,指尖划过一行密密麻麻的数字,轻声道:“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旧例是规矩,也是漏洞最容易隐藏的地方。若不看清来龙去脉,如何知道哪些是该守的规矩,哪些是被人钻了空子的弊病?”
她看得极慢,极细。不仅看总账,更要核对细目;不仅看采买物品的名称数量,更要对比不同年份、不同供应商的价格波动;不仅看预算支出,还要核验入库记录和最终的使用情况。她超越时代的数学逻辑和空间赋予的敏锐洞察力,在此刻发挥了巨大作用。那些在旁人看来枯燥繁琐的数字和条目,在她眼中却逐渐勾勒出一幅幅清晰的画面。
几天下来,她心中已然有数。这几项庶务,看似琐碎独立,实则环环相扣,且积弊颇深。
问题主要集中在两方面:一是价格虚高,二是以次充好。
例如,账册上记录,去年七夕采购一批用于装饰水榭的琉璃灯盏,共二十盏,单价高达三两银子一盏。陆云晚记得,前世在博物馆见过类似工艺的琉璃器,对其成本大致有数。她不动声色地让秋月借着外出采买锦瑟院日常用度的机会,去京城几家信誉尚可的琉璃坊悄悄打听类似规格灯盏的市价,回报普遍在一两半到二两银子之间。侯府的采购价,明显高出市价近五成!而这批灯盏,根据入库记录,尺寸规格也与她打听到的市面常见品有细微差异,似是特制,但质量却并非上乘,有几盏甚至在后来的使用中轻易破损。
再比如,府中各处厅堂定期更换的瓶花、盆栽,由指定的花匠负责供应。账目上显示,每月采购的时令花卉、名贵苗木数量不少,价格也符合市价,甚至略低。但陆云晚结合自己打理锦瑟院花草的经验,以及通过哑婆偶尔听到的关于花房以次等花木充数的抱怨,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她让秋月悄悄去看了几处近期更换过盆栽的厅堂,发现那些所谓的“名品”兰花、牡丹,要么品相普通,要么根本就不是当季该有的状态,显然是用了特殊手段催花或是用相似品种冒充。
这些手段并不高明,甚至有些拙劣,但以往柳姨娘掌权时,上下打点,互相包庇,加之程夫人未必会亲自核查这等琐碎账目,故而一直相安无事,成了某些人中饱私囊的固定财路。
陆云晚心中冷笑,却并未声张。她深知,贸然揭穿,只会打草惊蛇,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她需要更稳妥的办法。
她首先做的,是立规矩。她并没有召开大会,而是分别悄悄召见了负责器皿库房的刘嫂子、以及负责与外部花匠对接的管事嬷嬷(并非柳姨娘心腹,但以往也只得按旧例行事)。
见到刘嫂子时,陆云晚态度平和,先将一本账册推到她面前,指着一处记录问道:“刘嫂子,这去年采购的琉璃灯盏,账上记的是苏州‘宝光阁’的货,单价三两。我依稀记得,京城‘琉璃赵’家的手艺也是极好的,不知类似规格的灯盏,市价几何?”
刘嫂子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这位新主子如此较真,一上来就问到了关键处。她不敢隐瞒,也知道瞒不住,只得硬着头皮道:“回夫人,京城……京城类似的大概在一两半到二两之间。咱们府上采购的,据说是……是加了特殊工艺,所以……”她越说声音越小。
陆云晚点点头,并不深究,只是淡淡道:“原来如此。往后这类采买,无论大小,均需在立项时,由经办人提供至少三家不同供应商的报价单,注明材质、规格、工期,附于请款单之后,一并呈报。价格需符合市情,若有特殊要求或溢价,需另附详细说明。这是新立的规矩,你下去传达给相关人等。”
刘嫂子连忙应下,心中凛然,知道这位夫人不是好糊弄的。
见到花木管事嬷嬷时,陆云晚则换了一种方式。她先是肯定了一番府中花木养护的辛苦,然后话锋一转:“近日我翻阅旧档,见往年采购花木记录详尽,可见嬷嬷用心。只是我有一事不明,譬如这七月采购的‘绿珠’兰,据记载品相上佳,但按常理,‘绿珠’兰盛花期多在春秋,七月酷暑,能保持如此品相,想必花匠是费了极大心思的。下次若再采购,可否请花匠一并提供养护要点?也好让各院领用时有所参照,免得辜负了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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