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意渐深，永宁侯府内的石榴花开得如火如荼。陆云晚的孕肚已微微隆起，身形却依旧轻盈，因着灵泉与精心调养，气色红润，神态安详。秦啸的呵护无微不至，府中上下井然有序，她看似处于风暴眼中最宁静的位置。然而，这份过度的安宁，反而让素来习惯未雨绸缪的陆云晚，生出一种隐隐的不安。
她深知，自己如今的一切尊荣，大半系于腹中胎儿。然而，孕期漫长，变数尤多，即便顺利生产，日后教养、立身，皆是考验。她不能，也不愿永远只做一个依附于丈夫、孩子的内宅妇人。那制香的手艺，那隐秘的灵泉空间，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也是她内心独立性的象征。她需要为这份“根本”寻找一个更稳固、更可持续，且能与她明面身份相辅相成的出路。
一日，她正翻阅一本前朝笔记，其中提及某地官眷设“慈幼局”，收容孤贫，教以女红，使其得以谋生。她心中微微一动。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开办善堂，行善积德，本是高门显户博取名声的寻常之举，但若在其中注入一些不同的东西呢？
一个念头悄然成型：何不借行善之名，行培养之力？开办一处小规模的善堂，不以求大求全为目的，只招收少数家境贫寒、品性端正的年轻女子，教授她们辨识常见草药、炮制简单香品的手艺。这既是真的慈善，给这些女子一条谋生之路，也能为自己日渐扩大的“香业”暗中培养一批懂行、可靠的基础人手。更重要的是，此事若办得好，便是惠及乡里、泽被女子的善政，能极大提升她个人乃至永宁侯府的声誉，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然而，此事需做得巧妙，名目需立得端正，不能引人疑心，尤其是不能让人联想到她私下制售香品之事。
这日晚膳后，秦啸来锦瑟院小坐。窗外月色如水，亭中风露清凉。陆云晚亲手为他斟上一杯温热的茯苓安神茶，状似无意地闲谈。
“侯爷，近日翻阅杂书，见古时有些贤德女子，常设粥棚、办学堂，惠及乡邻，心中颇有感触。”她声音柔和，带着几分向往。
秦啸接过茶盏，指尖触及她微温的手，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她：“哦？怎突然想起这些？”他知她并非无的放矢之人。
陆云晚浅浅一笑，抚着微隆的小腹，目光温润：“或许是有了身孕，心肠也软了些。想着这世间女子生存不易，尤其是贫寒之家，若无一技之长，命运多舛。妾身蒙侯爷与母亲垂爱，安居于此，锦衣玉食，便想着……是否也能略尽绵力，做些力所能及的善事，也算是为未出世的孩儿积福。”
她将动机引向“积福”和“怜悯女子”，合情合理，更易打动人心。
秦啸闻言，神色缓和了些，呷了口茶：“你有此善心，是好事。想如何做？”他如今对她行事颇为放心，知她必有成算。
陆云晚沉吟道：“妾身想着，开设粥棚太过招摇，且非长久之计。倒不如，办一处小规模的所在，不需大，只在京郊寻一僻静院落，收容十数名无依无靠或家境极其贫寒的少女。不教诗词歌赋那般虚浮，只教些实用的本事。”
“哦？何种实用本事？”秦啸来了些兴趣。
“妾身想着，女子立身，首重勤谨与德行。可请一两位稳重可靠的嬷嬷，教导她们规矩礼仪、识字算数，明事理，知廉耻。此外，”她顿了顿，看向秦啸，目光清澈，“妾身未出阁时，闲来翻看过几本医书药典，对常见花草药材的性子略知一二，也懂得几个简单的香囊、药皂的制法。这些手艺，不复杂，却也能让她们日后浆洗缝补之余，多一份贴补家用的依仗。至少，懂得辨识几味草药，家中有人头疼脑热，也不至于束手无策。侯爷觉得……可行否？”
她将“制香”技能，巧妙地包裹在“辨识草药”、“制作家用香囊药皂”这类更普世、更不易惹人怀疑的技能包里，并且强调是“简单”制法，降低其特殊性。同时，将学规矩、识字放在前面，突出“教化”之意，弱化“技艺传授”的色彩。
秦啸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膝上轻点。他敏锐地察觉到，她此举并非一时兴起的善心，而是经过深思熟虑。教授贫女技艺，使其自立，这确实是积德的好事，也能为侯府博得好名声。至于教授草药香皂，虽有些特别，但想想她的确颇通此道，且所言在理，贫家女子学些实用的本事，确比学琴棋书画更实在。更重要的是，她选择在孕中做此事，姿态低调，意在积福，更显诚意。
“你想得很周到。”秦啸颔首，目光中带着赞许，“选址京郊，规模控制，以教化为主，授艺为辅，不张扬，甚好。此事，你可有具体章程？”
见秦啸首肯，陆云晚心中一定，从容道：“妾身初步设想，院落不需大，清净即可。人选需严格筛选，必是家境清寒、品性良善之女，由官府或可靠牙婆作保，立下契约，学成后亦不可借侯府之名生事。院内设掌事嬷嬷一人，负责日常管教；请一位通文墨、性子好的女先生，教习识字道理；再请一位懂些药理的婆子，传授辨识草药家常应用。所需银钱，妾身愿从自己的份例和往日积蓄中支取，绝不靡费公中。只求稳妥踏实，真正帮到几人便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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