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阳又一次从窒息中惊醒。
这次他看清了床头闹钟的荧光指针:凌晨三点十七分。又是这个时间,分秒不差。他浑身冷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却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那种被重物死死压住的感觉还在持续,仿佛有千斤巨石压在他胸口,每一次呼吸都需要调动全身残余的力量。
房间里很静,静得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窗外是东北十月肃杀的夜风,呼啸着穿过老旧小区的楼宇间隙,发出呜呜的哀鸣。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更添了几分凄冷。
这已经是连续第十七个夜晚了。
向阳勉强转动眼珠,视线在昏暗的房间里游移。窗帘没有拉严,一道惨白的月光从缝隙挤进来,恰好照在对面的衣柜镜子上。镜子是老物件了,是他奶奶的嫁妆,暗红色的木质边框已经斑驳掉漆,镜面也有些模糊,映照出的影像总带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
就在那雾气中,向阳看见了自己扭曲的倒影——以及他背上的那个东西。
瘦骨嶙峋,像一具包着人皮的骷髅。花白的头发稀疏地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见尖削的下巴和干瘪的嘴唇。她正趴在他的背上,双臂像枯藤一样紧紧缠绕着他的肩膀,整个身体贴着他的脊背,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
最让向阳头皮发麻的是,他看见那干瘪的嘴唇正贴在他的后颈上,一吸一呼,发出细微的“嘶嘶”声,像漏气的风箱。每次吸气,他就感到一阵眩晕,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被从体内抽走;每次呼气,一股阴冷的寒意就从脊椎直冲头顶。
他想尖叫,喉咙却像被扼住,只能发出轻微的嗬嗬声。他想挣扎,四肢却像被钉在床上,动弹不得。只有眼睛还能转动,死死盯着镜中那恐怖的景象。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压身的重量突然消失了。向阳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大口喘着气,双手慌乱地摸索着自己的后背——什么都没有,只有冰凉的汗水。
他打开灯,房间里一切如常。皱巴巴的被子,堆满杂物的书桌,墙上贴着的篮球明星海报,角落里积灰的哑铃。一切都那么普通,普通得让人怀疑刚才那恐怖的景象只是一场噩梦。
但向阳知道不是。
他下床走到衣柜前,盯着那面镜子。镜中的自己面色惨白,眼窝深陷,黑眼圈重得像被人打了两拳。这才不过半个月,他已经瘦了八斤,原本合身的睡衣现在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妈,我最近睡不好。”第二天吃早饭时,向阳试探着说。
母亲头也不抬地往他碗里夹了个荷包蛋:“年轻人少玩点手机就睡得着了。”
“不是玩手机的事。”向阳犹豫了一下,“我总做噩梦,还……鬼压床。”
这个词一出口,餐桌上的气氛微妙地变了。父亲放下报纸,推了推老花镜:“啥玩意儿?鬼压床?你小说看多了吧。”
“是真的!”向阳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每天晚上都一样,三点多钟,有东西压着我,动不了,喘不过气……”
“行了行了。”母亲打断他,“今天我去庙里给你求个平安符。别整天神神叨叨的。”
但平安符没有用。
第二十三天,向阳在“鬼压床”的状态下第一次听见了声音。不是从耳朵听见的,而是直接在他脑子里响起的,像生锈的门轴转动,沙哑而破碎:
“冷……好冷……”
他吓得魂飞魄散,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挣脱,却只换来更紧的束缚。那老妪的手臂勒得他几乎要窒息,他能感觉到她骨头硌在他肩胛骨上的触感,冰冷而坚硬。
第二天,向阳请了假没去上班。他去了市图书馆,在地方志和民俗档案里翻找。在一本泛黄的《东北民间异闻录》里,他找到了相似的说法:
“背姥儿”,又称“背阴婆”,据说是冻饿而死的孤寡老妪所化,因生前无人送终,死后怨念不散,便会寻找阳气旺盛的青年男子依附,吸取其阳气以维持“存在”。被依附者会日渐消瘦,精神萎靡,最终衰竭而亡。书中还记载了几起解放前的案例,描述的症状与向阳的经历惊人相似。
“她生前一定很苦。”这个念头突然冒出来,连向阳自己都吓了一跳。
那天晚上,向阳没有像往常一样恐惧地等待凌晨的到来。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第一次尝试去感受背上那个存在。当熟悉的压迫感再次袭来时,他没有挣扎,而是在心里轻声问:
“你是谁?”
没有回答,只有更紧的缠绕。但向阳注意到,这次她的手臂似乎在微微颤抖。
“你很冷吗?”他又问。
这一次,脑海里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破旧的土房,漏风的窗户,积雪从门缝钻进来,炕上是单薄的破棉被,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饥饿像野兽一样啃噬着胃,寒冷像针一样刺穿骨头。最后是一片黑暗,无边的、永恒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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