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游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他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
“谁啊?”
他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
“方游道友,您醒了吗?村长让我给您送午饭来了。”
门外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女声。
方游打了个哈欠,趿拉着鞋走过去把门打开。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女,手里端着一个大大的托盘,托盘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放桌上吧。”方游侧身让她进来。
那少女低着头不敢看方游,小心翼翼地把饭菜摆好,然后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地跑了出去。
方游也没在意,坐到桌边就开始大快朵颐。
别说,这碧游村的伙食还真不错。山里的野味配上新鲜的蔬菜,味道比京城那些大饭店里的菜还要好。
他一个人,风卷残云般地把四菜一汤吃得干干净净,连点汤汁都没剩下。
吃饱喝足,方游伸了个懒腰,感觉浑身舒坦。他推开门走了出去,准备在这个村子里好好逛一逛。
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村子里很安静,大部分村民都下地干活去了,只有一些孩子在村头的空地上追逐打闹。那些孩子看到方游,都好奇地停下来,远远地看着他,小声议论着。
方游没理他们,自顾自地在村子里溜达。他走得很慢,像个饭后散步的老大爷,东看看西瞧瞧。
路过村里的练武场时,他看到有十几个年轻的村民正在修炼。
他们的修炼方式很奇特,不是盘膝打坐,也不是站桩练拳,而是在做着一些很古怪的动作,同时嘴里还念念有词。
方游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
他能感觉到,随着那些人做出古怪的动作,他们体内的炁开始以一种非正常的速度运转,变得越来越狂暴。
一个领头的青年似乎是他们的教习,正在大声地指导着:
“集中精神!感受你们体内的力量!它在咆哮!它在渴望冲破束缚!”
“不要压抑它!释放它!让它成为你们身体的一部分!”
“记住村长的话!我们是新时代的异人!我们不需要遵循那些老旧的门派规矩!我们只需要相信自己的力量!相信村长!”
那些年轻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狂热的表情,仿佛在进行着某种神圣的仪式。
方游皱了皱眉头。
这哪是修炼,这分明是在玩火。
这些人对炁的认知,还停留在最粗浅的阶段。他们不知道,炁,尤其是这种通过外力催生出来的炁,就像一匹烈马,需要慢慢地去驯服、去引导,才能真正地为己所用。像他们这样一味地追求狂暴和释放,迟早会把自己给撑爆。
“邪门歪道。”
方游摇了摇头,心里给出了四个字的评价。他没有兴趣再看下去,转身离开了练武场。
他继续在村子里闲逛,用他那已经融入虚空的强大神识,一寸一寸地扫描着这个村子的每一个角落。
他在寻找“道蕴”。
龙虎山有天师府的千年传承,道蕴雄浑。
武当山有太极真意,道法自然。
天下会的武库收藏了无数功法典籍,驳杂的道蕴交织成势。
那这个碧游村呢?
作为八奇技之一“神机百炼”的传承之地,这里肯定也藏着独特的道蕴。
只是……这股道蕴在哪呢?
方游的神识扫过一栋栋木屋,扫过田间地头,扫过村子里的每一个人。他能感觉到,整个村子都笼罩在一股奇特的“场”之中。
这股“场”的源头,似乎是村子中心马仙洪住的那栋木屋的地下。
想必,那里就是“修身炉”的所在地了。
“修身炉”本身,应该就蕴含着一部分“神机百炼”的道蕴。但是,方游却敏锐地察觉到,那股道蕴并不完整。
它就像一个被强行拼凑起来的机器,虽然能运转,但却充满了不和谐的噪音,甚至还在不断地抽取着周围的“生命力”来维持自身的运转。
这股被抽取的“生命力”,一部分来自于这片山谷的天地灵气,而更多的则是来自于村子里的每一个村民!
方游的神识扫过一个正在田里锄地的壮汉。他能“看”到,那个壮汉的身体里,有一股精纯的生命本源,正在以一种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一丝丝地被抽走,汇入到村子中心地下的那个巨大熔炉之中。
而作为“回报”,熔炉又会反馈给他一股经过“加工”的、狂暴的炁。
这个过程,就像是一场不平等的交易。村民们付出了自己最宝贵的生命本源,换来了一份看似强大、实则隐患无穷的“力量”。他们的身体,都被“修身炉”变成了一个个小小的能量转换器。
“原来如此。”
“这已经不是饮鸩止渴了,这简直就是竭泽而渔。”
方游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个村子里的异人会给他一种根基不稳、狂躁不安的感觉。
他们的力量,根本就不是自己修炼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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