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强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李助理，你可得想清楚！我们家是烈士家庭，在县里都挂着号的，连优抚政策都能享有，难道结个婚还要被卡？我爹当年为了杨集的解放牺牲在了敌人的枪口下，难道他的后人连追求幸福的权利都没有？”
老李被两人的气势逼得往后缩了缩，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手里的户口本翻来覆去捏得发皱。
他不敢看陈国强的眼睛，只含糊地嘟囔：“我也是按规定办事……上面有交代，政审不过关就是不能办，我也没办法啊。”
“什么规定？拿出来给我们看！”陈国强上前一步，双手撑在办公桌上，“要是真有明文规定，我们认；要是没有，你今天必须给我们办证！不然我不光要找陈家旺，我还要找所有的公社革委会成员评评理，问问烈士家属的婚事，到底碍着谁了！”
老李这下是真慌了，他没想到平时看着老实的陈国强这么强硬，更怕把事情闹大----毕竟烈士家属的身份特殊，真闹大了，他这个民政助理可担待不起。
他搓着手，左右为难地看了看陈国强，又看了看一脸坚定的张大妮，嘴里反复念叨：“这……这真是陈主任特意交代的，我也只是奉命行事啊……”
“行！那你现在就给陈家旺打电话，问问他到底能不能办！今天这证要是办不下来，我就去县里办；县里不办，我就去省里！我倒要看看，我们俩光明正大结婚，到底碍着谁的事了！”陈国强语气强硬，眼神里满是不容置喙的坚定。
一听要闹到县里、省里，老李瞬间慌了神，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连忙摆手：“别别别，你们先等等，我这就去汇报！这就去！”他掏出手帕胡乱擦了擦汗，脚下生风似的往陈家旺的办公室跑。
陈家旺正坐在办公室里悠然自得，手里端着搪瓷茶缸小口啜着，嘴里还跟着收音机里的调子哼着样板戏，脚在桌下轻轻打着节拍，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
刚才他特意把民政助理老李叫了过来，把不准给陈国强和张大妮办结婚证的事撂了下去。当时老李还一脸为难地望着他：“主任，这不合政策啊，按规定得给办的。”
“有啥不行的？”陈家旺把茶缸往桌上一顿，声音陡然拔高，“国强是我侄儿！我能让他把那种名声不好的女人娶进陈家大门？你必须把好这关，坚决不能给他们办证！”见老李还犹豫，他又沉下脸补了句：“难也得办！出了岔子我担着！”
打发走老李，陈家旺摸着下巴琢磨起来——今晚得想个啥由头把张大妮骗过来，了却自己那点心思，省得夜长梦多。一旦把张大妮拿下了，看陈国强那臭小子还愿不愿意娶她。当然了，到了那时，娶不娶她也就跟自己无关了，总之自己得手了。
正想到高兴处，办公室的门“砰”地一声被撞开，老李像阵风似的闯了进来，把他吓了一跳。
一进门，老李就急急忙忙把国强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陈家旺听完，狠狠拍了下桌子，咬着牙骂道：“犟种！真是个油盐不进的犟种！”
骂完又重重叹了口气，满脸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唉，还能有什么办法？证子办给他吧！他想穿这双破鞋就任由他吧！漏不漏风、合不合脚的也不关我们的事了。”
“是是是！”老李连忙点头应下，腰弯得更低了，一转身就快步往登记处赶。
办公室里，陈家旺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整个人像被抽走了力气，失神地、木然地坐回椅子上，脸色难看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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