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气氛正尴尬，陈家旺推门走了进来。
他手里拎着个布包，里面装着给孩子买的小衣裳，脸上带着惯有的威严，可眼神落在襁褓里的陈卫星身上时，却多了几分复杂的探究。
这些日子，他心里的疑团就没断过——按时间算，这孩子的出生年月本该是他的，可周雨涵偏说是早产，还找了个做家务滑跤的由头，这理由实在牵强。七斤多重的孩子，壮得跟足月生的一样，哪里像受了惊提前降生的？
他想从周雨涵的神情里找到答案，目光一次次在她脸上逡巡。
可周雨涵自始至终都是那副阴沉着脸的模样，没有半分初为人母的喜悦，也没有对他这个公公的尊重和亲近，只有拒人千里的冷漠。
陈家旺心里的疑惑更重了，可这种事怎么问得出口？总不能直接问“这孩子到底是我儿子还是我孙子”吧？
说到底，不管是儿子还是孙子，都是陈家的血脉，他只能把这份疑虑压在心底，以后几乎每天都要抽空来卫生院看看，盼着能从蛛丝马迹里找到答案。
国栋娘可没这么多心思，只当是儿媳刚生产完情绪不好，一门心思扑在孙子陈卫星身上，还想着让周雨涵通知她县城里的爹娘来看看。
“雨涵啊，你爹娘在县城当老师，知书达理的，如今添了外孙，肯定高兴得很。你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来瞧瞧孩子，也放心。”
国栋娘一边给孩子掖被角，一边念叨，“咱陈家在杨集公社也不差啥，你爹是公社一把手，国栋虽说在供销社是临时工，可也是正经差事，而且你们不仅结了婚，而且还生了孩子，不通知他们，我们可失礼了。可不能让你爹娘觉得咱不重视他们。”
周雨涵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语气坚决：“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当初我执意要嫁给陈国栋，爹娘本来就不同意，为此还跟她闹翻了，如今刚生了孩子，又怎么可能让他们来？”
周雨涵想着，若是爹娘看到她如今的模样，看到这桩荒唐婚姻带给女儿的伤害，他们不知该有多痛心。
陈国栋在一旁劝道：“雨涵，再怎么说也是你爹娘，添了外孙这么大的事，该让他们知道。”
“我说不行就不行！”周雨涵猛地提高了声音，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这事得过一阵子再说，现在说了，他们也不会来，反倒添堵。”
见她态度如此坚决，陈国栋也没了办法，只能作罢。国栋娘看着儿媳紧绷的脸，也不敢再多劝。
病房里又恢复了沉默，只有陈卫星偶尔发出几声轻微的哼唧。周雨涵望着窗外，眼神空洞，心里却翻江倒海——她不知道这场荒唐的婚姻还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会给她的人生带来怎样的牵绊。
卫生院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襁褓中的陈卫星脸上，孩子睡得香甜，浑然不知自己的降生，牵扯着多少人的秘密与挣扎。周雨涵缓缓伸出手，轻轻触碰着孩子柔软的脸颊，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三天后，身体稍稍恢复些力气的周雨涵。主动提出要离开医院，回供销社的宿舍坐月子。
公爹、公婆和丈夫陈国栋一听，连忙轮番劝说，执意让她回镇上的老家坐月子。
三人理由出奇一致：“家里人多手顺，吃喝照料都方便，比宿舍里更能静养。”
周雨涵心里清楚，公婆或许是真心疼她月子里辛苦，可陈国栋的心思她再明白不过——他不过是盼着自己不回供销社宿舍，留在家里，他便能毫无顾忌地和其他女人厮混，干那些龌龊勾当。毕竟，她月子里这一个多月，他早该按捺不住了。
可周雨涵态度坚决，执意要回供销社。
众人见她主意已定，又念及她还在月子里，不便强劝，最终还是依了她。
之后，婆婆几乎每天都会往供销社宿舍跑，悉心照料她和孩子。眼下正是秋收农忙季，可家里本不缺她那点工分，加之公爹陈家旺是杨集公社一把手，根本无需她操心生计。
陈家旺一得空闲，便往供销社宿舍跑，说是看望大孙子陈卫星。
周雨涵打心底里厌恶陈家旺的嘴脸，一想到自己当初正是被他欺凌，才被迫生下陈卫星、嫁给陈国栋，她便恨不得当场了结自己。
可陈家旺全然不顾她的冷脸，依旧厚着脸皮日日往这跑。
周雨涵自始至终没给过他半分好脸色，两人碰面时只剩难堪的沉默。
一旁的国栋娘瞧着这反常的尴尬场景，心底的疑云愈发浓重，只觉得这其中藏着的秘密，远比她想象的更深。
而江燕经过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反复权衡、深思熟虑后终于一狠心，压下心头最后一丝犹豫。在一个清晨上班后的第一时间，她深吸一口气稳住颤抖的指尖，毅然推开了朱红军办公室的门，眼神坚定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忐忑，将那份攥得微微发皱的离职申请，郑重地递了过去。
她对着朱红军，语气带着几分恳切：“朱主任，感谢您这么多年的照顾。我和赵大宝能怀上这个孩子太不容易了，可一想到陈青和周雨涵都早产了，我心里就发慌，怕自己也遭这份罪。这孩子来得珍贵，我实在不敢冒一点险，所以只能申请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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