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添丁念出“副处级”这三个字的时候，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却像是凭空响起一个炸雷。
在场的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懵了。
张二奎的嘴巴，慢慢张开，大得能塞进去一个鸡蛋。他使劲地眨了眨眼，又掏了掏耳朵，扭头看着身边的王大疤瘌，磕磕巴巴地问：“大……大疤瘌哥，我刚才是不是听错了？我哥……成副处了？副处是多大的官？”
王大疤瘌自己也还处在魂游天外的状态，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虽然混社会，但对体制内的级别还是有点概念的。县里的局长，好像也就是个正科，这副处……那不是比局长还大？
他猛地一拍大腿，也顾不上疼，声音都变了调：“我操！副处！咱们县里，除了王书记和县长，往下数，还有几个副处？添丁……不，社长……不，主任！沐主任！这……这就成国家干部了？”
老支书手里的烟袋锅“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旱烟丝洒了一地。他浑浊的老眼里，写满了震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嘴唇哆嗦着，看着沐添丁，像是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添丁……孩子……这……这文件上说的是真的？”
沐添丁自己也还捏着那份薄薄却重如千钧的文件，指尖能清晰地感觉到纸张的纹理和那红色油墨的印记。
副处级。
他前世为了一个项目经理的职位，点头哈腰，陪酒陪笑，熬了多少个通宵，最后还是被关系户顶了。而现在，在这个年代，一个他从未想过的身份，就这么轻飘飘地，以一纸文件的形式，落在了他这个年仅十八岁的青年身上。
他知道，这是霍振雄和李副局长在背后发力了。他们不想让自己这个关键的合作者，只是一个“泥腿子”社长，容易被地方上的各种势力拿捏。他们需要给自己一个身份，一个官方的护身符，让自己能更顺畅地推行他们的共同计划。
但沐添丁心里比谁都清楚，这绝不仅仅是护身符。
它更像是一副缰绳，一副沉甸甸的担子。
从今天起，他的一举一动，都不再只代表沐家村联合社，而是代表着这个省级“示范基地”。他要对省里负责，要对那些投来关注目光的更高层负责。
“是真的，叔。”沐添丁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纷乱的心绪平复下来，他看向老支书，声音沉稳，“省里下的任命。”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死寂。
如果说，之前军车护送设备回来，是让大家觉得沐添丁“有本事”、“路子野”。那么现在这份文件，则是彻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这已经不是“本事”能解释的了，这是通了天了！
“哥！你当官了！你真当官了！”张二奎终于反应过来，他一个箭步冲上来，激动得满脸通红，抓着沐添丁的胳膊使劲晃，“太牛了！我哥是副处长了！哈哈哈！以后看谁还敢在咱们县里横着走！”
“胡说八道什么！”沐添丁眉头一皱，低声喝道。
他这一声，让狂喜的张二奎瞬间冷静下来。
沐添丁扫视了一圈办公室里神情各异的众人，有狂喜的，有敬畏的，有担忧的。他知道，这个时候，他必须把调子定下来。
“都坐下。”
他的声音不大，但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众人下意识地都坐回了原位，连呼吸都放轻了。
“这个‘主任’，这个‘副处级’，不是给我沐添丁一个人的，是给咱们‘长白山一号示范基地’的。”沐添丁把文件放在桌上，目光逐一扫过老支书、王大疤瘌、周文海、张二奎，“说白了，这是省里给咱们项目开的一张通行证，是为了让咱们以后办事更方便，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大家要记住，咱们的根，还是在沐家村，在联合社。我还是那个沐添丁，你们也还是联合社的骨干。这个名头，不能让咱们飘了，更不能让咱们忘了自己是干啥的。”
他看着王大疤瘌，语气严肃：“大疤瘌，你给我听清楚了。以后出去，谁要是敢打着我这个‘主任’的名头在外面惹是生非，别怪我不讲情面。安保队是保护咱们基地的，不是让你出去耀武扬威的。”
王大疤瘌被他看得心里一突，刚才那点得意忘形瞬间烟消云散，他猛地挺直腰杆，大声说：“主任，你放心！我懂！谁敢败坏咱们基地的名声，我第一个不饶他！”
沐添丁又看向张二奎：“二奎，你也是。别一天到晚想着当官不当官的。咱们是干事业的，不是来当官老爷的。你还是基建的负责人，工地上的事，你还得给我盯紧了。楼一天盖不起来，设备一天不能运转，我这个主任就是个空架子，屁用没有。”
“知道了，哥。”张二奎红着脸低下头，心里那股飘飘然的感觉被压了下去。
最后，沐添丁看向老支书，语气缓和下来：“老支书，以后，联合社内部的事务，还得您多费心。我可能要花更多的精力在对外和项目规划上。咱们这个摊子，内部不能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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