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番薯弯腰把笔捡起来，手指蹭了蹭笔杆上的灰。他没再看那扇窗，也没抬头找老夫子的身影。走廊空了，电梯门关上，只剩墙角的绿植在风里晃了一下叶子。
他转身推开会议室的门。
里面已经有人在等了。技术部骨干坐在靠前的位置，衬衫袖口卷到手肘，正低头刷手机。听见动静抬头看了眼，点头算打招呼。公司元老慢一步进来，手里拎着个保温杯，坐下时轻轻吹了口气，茶面上浮着几片陈皮。
大番薯坐到中间，打开笔记本。刚才在地上滚了一圈的笔现在夹在纸页之间，他把它取出来，放在桌角，像是怕它再掉下去。
“今天找两位来，是想问个事。”他开口，声音不大，但够清楚，“接班人——到底该是个啥样？”
技术部骨干放下手机：“你问这个，是不是上面真要动了？”
大番薯没答，只说：“我想听你们说。”
公司元老抿了口茶，慢悠悠道：“这事不能急。当年老夫子带队伍，一个人都要看半年才敢交活。”
“可现在不一样。”技术部骨干接话，“项目节奏快，客户要求高，AI、大数据、自动化流程全在更新。要是接班人连系统都看不懂，怎么指挥？”
“懂技术当然重要。”公司元老不紧不慢，“但我见过太多聪明人，代码写得飞起，出了问题却甩锅给下属。公司不是实验室，它是几十号人吃饭的地方。”
大番薯低头记下两句话：一句写“技术要硬”，另一句写“人心要稳”。
他问：“有没有可能，两个都要？”
技术部骨干皱眉：“理论上可以，现实中难。这种人要么还没长出来，要么早被挖走了。”
公司元老点头：“而且培养起来太费时间。等他学会做事，也学会了犯错。”
大番薯看着本子，忽然想起自己刚进公司那会儿。主机摔地上冒烟，他站在原地不敢动。老夫子蹲下来检查接口，回头说：“下次轻点。”就这一句，没骂，也没赶。
后来他送夜宵、调排班、帮同事修打印机，干的都是小事。没人说他厉害，但谁有事第一个想到他。
他抬头：“如果一个人现在不行，但他愿意学，肯扛事，能不能算？”
技术部骨干愣了下：“你是说潜力？”
“对。”大番薯点头，“就像当年老夫子对我那样。”
公司元老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你还记得你第一天穿拖鞋来上班？”
大番薯咧嘴：“我记得。我还提了个饭盒。”
“老夫子那时候就说，不怕人笨，就怕人装聪明。”公司元老放下杯子，“你虽然慢，但从不躲责任。”
技术部骨干摸了摸眼镜框：“可现在这位置，光有责任心不够。得懂战略，懂数据，懂怎么带团队打胜仗。”
“那如果我一边学，一边带呢？”大番薯问，“我不一定马上懂所有东西，但我能听懂大家在说什么，知道谁在认真干活，谁在混日子。”
会议室安静了一会儿。
技术部骨干说：“你这是想走老路？”
“不是走老路。”大番薯摇头，“是换个方式试试。以前是老夫子带着我们跑，现在我想知道，能不能让下面的人也敢往前冲。”
公司元老慢慢点头：“这想法……有点冒险。但也不是不行。”
阳光从百叶窗斜照进来，落在大番薯的本子上。他翻了一页，在两张意见中间画了条横线，写下两个字：培养。
然后又补了一句：先从了解开始。
技术部骨干看了看表：“你要真打算搞这个，建议先去技术部转转。我们组最近来了几个新人，有想法，但也容易撞墙。”
公司元老补充：“后勤和客服那边也不能漏。谁天天加班，谁主动帮别人顶班，这些事办公室看不见，但底下人都清楚。”
大番薯把这些建议一条条记下。他发现自己的字比以前工整了，不像十年前写请假条那样歪歪扭扭。
“还有件事。”他说，“我不想只看表现好的。那些不出声、总被忽略的人，我也想见见。”
技术部骨干挑眉：“你是想找‘隐藏款’？”
“我不知道有没有。”大番薯老实说，“但我记得有次停电，大家都慌着存文件，只有保洁阿姨第一时间跑去地下室关电闸。她不说，也没人夸，但她知道什么最重要。”
公司元老笑了：“张姨啊，她儿子结婚那年，公司没人知道，是老夫子亲自送去的礼金。”
“所以我想，也许接班人不在台上，而在平时。”大番薯合上本子，“我不指望一次找到答案，就想一步步问过去。”
技术部骨干站起身：“那你得做好准备。很多人会觉得你在作秀，或者担心你动他们的位置。”
“我知道。”大番薯也站起来，“所以我不会直接定人选。我只是想弄明白，什么样的人能让大家安心。”
公司元老拍拍他的肩：“这话要是让老赵听见，他又得说你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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