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本事你下地多挣几个工分,也给你儿子买身新衣裳,别净捡别人的!”
这话戳到了柳姨娘的痛处,也说出了不少妇女的心里话。柳姨娘在三队是出了名的懒,仗着自己以前是“富贵人”,干不得粗活,三天两头告假。
孙大成看在黄仁贵当初收留自己的情分上,对她多有宽容,可队里其他人早就看不惯了。
“就是,昨天分派下地锄草,她说她见了虫子害怕,硬是躲家里没去。”
“她那双手,比玉霞老师的手还细嫩呢,哪像是庄稼人的手。”
旁边几个妇女忍不住小声嘀咕起来。
柳姨娘听着这些议论,脸上挂不住了,但嘴上还是不饶人:“我身子骨弱是天生的,又不是装的!再说了,我们家仁贵在队里干的活,我歇歇怎么了?”
眼看就要吵翻天,吴氏赶紧出来打圆场。她笑着从柳姨娘手里接过布包,打开看了看,真心实意地说:“哎呀,柳妹子,你可真是有心了!这用过的尿布才好呢!布料软和,吸水也好,一点都不伤娃儿的嫩皮肤。新布做的尿布硬邦邦的,还得用手搓好久才能用。你这礼物,可真是送到我心坎里去了!”
吴氏是过来人,说的是实在话。刚出生的娃娃皮肤嫩,用旧的软布做尿布是村里一贯的讲究。
可这话听在尹家嫂子耳朵里,就完全变了味。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吴氏。什么意思?
我送了一只三斤半重的大肥鸡,还不如她几块破尿布?这不明摆着是打我的脸吗!
尹家嫂子的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像锅底灰一样难看。她重重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再说话,但那起伏的胸口,显示着她气得不轻。
柳姨娘见状,反倒得意起来。她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微笑,理了理自己的衣角,找了条板凳,施施然地坐下了,眼神里透着一股“瞧你那点出息”的轻蔑。
黄仁贵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他可不敢得罪大队书记的老婆。
他连忙凑到尹家嫂子旁边,陪着笑脸说:“尹家嫂子,您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就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咱们乡下人,哪懂什么道理。要说这礼,还得是您家送的实在!那只大母鸡,炖出来的汤肯定能香飘半个村子!那几块破布,哪能跟鸡比呢?”
他一边说,一边回头狠狠瞪了柳姨娘一眼,用眼神示意她少说两句。柳姨娘撇撇嘴,总算没再开口。
院子里这边的女人官司,孙大成压根就没注意到。他正陪着文志远和尹其怀,坐在屋檐下的一张桌子旁说话。桌上摆着一碟花生米,一盘咸菜,还有一壶老白干。
男人们的话题,自然离不开地里的事,离不开眼下的形势。
“现在全国都在搞这个农业生产合作社,这是大方向,咱们柳树湾算是走在了前面。”
尹其怀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脸上带着几分自得。
文志远却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他夹了一颗花生米,慢慢嚼着,眉头微蹙:“其怀同志,合作社是好事,能集中力量办大事。但是,我最近在下面乡镇跑,也听到一些反映。这个工分制,容易造成‘大锅饭’的现象。反正干多干少一个样,干好干坏都拿那么多工分,时间长了,怕是会打击那些能干、肯干的社员的积极性啊。”
尹其怀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知道文志远说的是实话,但他作为大队书记,必须维护政策的正确性。
“文镇长,你的担心有道理。但这是新事物,总要有个摸索的过程。上头的精神是,要加强思想教育,提高社员们的集体主义觉悟。觉悟提高了,问题自然就解决了。”
孙大成一直沉默地听着,这时也开了口。他的声音低沉而实在:“文镇长说的,是实情。”
他把杯里的酒一口喝干,像是给自己壮了壮胆气。
“就拿我们三队来说,我接手这一个多月,看得真真的。有的人,你分派他去翻二亩地,他天黑前准能干完,干得漂漂亮亮。有的人,你同样分派他二亩地,他磨磨蹭蹭,这里歇歇,那里喝口水,到收工时,地垄沟还是歪的。可到头来,俩人记的工分差不了多少。
肯干的人,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有怨气。不肯干的人,觉得占了便宜,下次还这样。长此以往,这队伍就没法带了。”
他说的就是柳姨娘那种人。三队成分复杂,懒汉刺儿头多,这个问题尤其突出。
文志远赞同地点了点头:“大成说到了根子上。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怎么调动人的积极性,才是最关键的。光靠思想教育,肚子填不饱的时候,道理是讲不通的。”
尹其怀叹了口气,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是啊,难就难在这儿。大成,三队是个烂摊子,辛苦你了。你有什么想法,大胆地去试。只要能把粮食产量搞上去,我给你撑腰!”
孙大成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坚毅:“尹书记,你放心。地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就不信,凭咱们这双手,还拾掇不好那几亩地,治不了那几个懒汉!”
屋里,王玉霞抱着女儿,听着外面院子里传来的喧闹声,脸上漾着幸福的微笑。
吴氏走进来,把一碗冒着热气的鸡汤端到她面前,小声把刚才院子里的争吵学了一遍。
王玉霞听完,只是笑了笑,轻声说:“娘,由她们去吧。咱们过好咱们的日子就行。”
她低头看着怀里睡得正香的女儿,小家伙砸吧砸吧嘴,仿佛在做什么美梦。
明天,她就要回到镇上的学校。又要和丈夫分开,又要开始两地奔波的日子。可她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踏实。
这个像山一样沉默的男人,不仅为她和女儿撑起了一个家,更在为整个生产队,为几十户人家的生计操着心。
院子里,酒过三巡,气氛更加热烈。女人们的谈笑声,男人们的划拳声,孩子们的追逐打闹声,汇成了一曲热闹而生动的乡村交响乐。
孙大成又敬了一圈酒回来,他站在门口,看着屋里灯下温柔的妻女,又看看院子里一张张朴实的笑脸,心里像塞了团棉花,又软又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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