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未歇,黎明前最深的墨色笼罩四野。废弃磨坊内短暂的死寂被黄天越沉冷的声音打破:“走!”
一个字,重若千钧。
杜莺歌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靠在墙边、气息微乱却已敛去所有情绪波动的欧阳晓晓——或者说,那位身负血海深仇、自称药王谷谷主欧阳珏之女的女子。她伸出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跟上。”
欧阳晓晓并未去扶那只手,她只是抬起眼,那双曾盛满无辜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深潭般的幽暗,冷冷扫过杜莺歌,自己撑着冰冷粗糙的土墙站直了身体。宽大破损的云锦衣袖滑下,遮住了肘弯上方那暗红色的七星海棠印记,仿佛遮住了一段血淋淋的过往。她步履虚浮,却异常坚定地跟在杜莺歌身后,走向磨坊门口。
梁卉紧抿着唇,药囊在她腰间晃荡,清苦的气息似乎也压不住心头的惊涛骇浪。她走在欧阳晓晓身侧,目光几次掠过对方苍白却挺直的脊背,那烙印的图案在她脑中反复灼烧。药王谷的嫡系血裔秘印…失传的七星海棠印…师父临终前语焉不详的悲叹…无数碎片在混乱冲撞,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上官燕舞早已收好那张神秘皮纸,与黄天越并肩立于门边。寒风卷着雪粒灌入,扑打在脸上,刺骨冰凉。黄天越的目光如刀锋般刮过门外茫茫雪幕,确认着最后的痕迹是否已被风雪彻底掩埋,随即朝上官燕舞微微颔首。
“黑水渡。”上官燕舞低语,声音被风扯碎。
没有多余言语,五道身影如同融入风雪的幽灵,再次投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与严寒。这一次,队伍的气氛凝重得如同实质,无形的裂痕在沉默中蔓延。黄天越依旧在前,身影在雪地上留下的痕迹极浅,每一步都踏在嶙峋怪石或枯树根部,巧妙地避开了松软的雪层。上官燕舞与他保持着默契的距离,负责侧翼警戒,软剑“流风”的剑柄在她手中紧握,感知提升到了极致。
梁卉居中,步伐带着药王谷特有的轻灵。杜莺歌断后,她的目光不再像之前那样时刻留意着欧阳晓晓的“虚弱”,而是带着审视与警惕,如同盯着一柄不知何时会出鞘的毒刃。欧阳晓晓夹在梁卉与杜莺歌之间,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了一切情绪,只是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偶尔踉跄,也不再刻意寻求搀扶,只凭一股倔强稳住身形。风雪抽打着她破损的衣衫,单薄的身影在苍茫中显得格外孤寂,又透着一股令人心寒的决绝。
风雪在接近黎明时达到了顶峰。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视线被压缩到不足十丈。脚下的路愈发崎岖难辨,陡峭的山势在左侧拔地而起,右侧则是深不见底的幽谷,只闻寒风在谷底凄厉呼啸的回响。
“转向东南,下河谷!”黄天越的声音穿透风啸,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众人紧随其后,沿着一条被厚厚积雪覆盖、几近消失的羊肠小径,艰难地向地势低洼处盘旋而下。越往下走,刺骨的寒风似乎被两侧陡峭的山崖阻挡了一些,但一种更加阴湿、带着浓重腐朽气息的寒意却从谷底蒸腾上来,黏腻地附着在裸露的皮肤上。风声也变了调,不再是高亢的呼啸,而是低沉、呜咽,夹杂着水流沉闷的撞击声。
约莫一个时辰后,他们终于抵达谷底。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包括黄天越和上官燕舞,都不由得心头一凛。
一条宽阔的河流横亘在谷底,河水并非清澈,也非浑浊,而是一种诡异的、近乎凝固的深铁锈色!水面波澜不兴,如同巨大的、死去的镜子,倒映着铅灰色的天幕和两岸狰狞扭曲的枯树。河岸两侧,是大片大片黑黢黢的泥沼,无数嶙峋怪异的黑色礁石从泥沼中探出,如同巨兽腐烂后露出的嶙峋骨架。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臭,那是水腥、泥沼腐殖质、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金属锈蚀气息混合而成的味道,直冲脑门。
更诡异的是,河面上,距离岸边数十丈远的地方,漂浮着大片大片浓稠的、灰白色的雾气。雾气翻滚涌动,像有生命般,缓慢地吞噬着河面,将河流深处完全遮蔽。雾气边缘,靠近河岸较浅的水域,隐约可见一些惨白色的、形态扭曲的水草随着水波蠕动,水草间,偶尔有暗影一闪而逝,速度快得看不清形状,只留下几串细密的水泡。
“黑水渡…”杜莺歌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这鬼地方…名不虚传。”她下意识地按紧了腰间的软剑,仿佛那腥臭的空气里隐藏着致命的威胁。
梁卉的脸色也有些发白,她迅速从药囊中取出几粒淡黄色的药丸,分发给众人:“含在舌下,这里的瘴气有毒,虽不烈,但吸入久了会头晕目眩,气血迟滞。”她将药丸递给欧阳晓晓时,动作明显顿了一下,眼神复杂。
欧阳晓晓沉默地接过,看也没看,直接放入口中。她的目光却死死盯着河面上那片翻滚的灰白浓雾,瞳孔深处似乎有幽光闪烁,不知是惊惧,还是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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