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书一像只被惊动的灵敏小兽,立刻从地上弹起来,小跑过去,伸出冻得通红的小手,想要接过母亲手里那看起来沉甸甸的陶盆。
“慢点,书一,烫……”李秀云想避开,但王书一已经踮着脚,努力用双手抱住了盆沿。盆壁传来的温热让他冻僵的手指微微一暖。
“娘,你坐下歇歇。”他声音稚嫩,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小心翼翼地想把盆放到院中那个被当做饭桌的、表面磨得光滑的大树墩上。
这时,院门那扇用树枝胡乱扎成的篱笆门,发出“吱呀”一声痛苦的呻吟,被推开了。父亲王大山扛着一把磨得发亮的旧锄头回来了。这个如山崖上沉默的岩石般的汉子,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却被生活压弯了脊背,看上去像是四十多岁。他裹着一件破烂的旧羊皮袄,裤腿高高挽起,露出冻得发紫的小腿,上面沾满了湿冷的泥巴和草屑。古铜色的脸上刻满了风霜侵蚀的深沟,眉毛和短短的胡茬上结了一层白色的霜花。他看到婉晴,那双因常年劳作而显得浑浊疲惫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温和,嘴角极其轻微地牵动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却没有说话。
“爹。”王书一放下陶盆,又快步跑过去,想接过父亲肩上的锄头。
王大山默默侧身,避开了儿子的小手,自己把锄头轻轻靠在泥墙边,动作间带着一种长期劳作形成的、近乎本能的节省力气的沉稳。他走到屋檐下的水缸边,用木瓢舀起一瓢刺骨的冰水,哗啦一声浇在沾满泥泞的脚和小腿上,用力搓洗了几下,然后用一块破布擦干,默默地走到树墩边坐下。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闷。王大山拿起一个杂粮饼,埋着头,一言不发地、用力地咀嚼着,仿佛在对付一块坚硬的石头。李秀云没什么胃口,小口啜饮着陶罐里能照见人影的稀粥,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压抑的咳嗽。只有婉晴,似乎感受不到这沉重的氛围,依旧用她那清脆的、带着点儿娇憨的嗓音,小声地跟坐在旁边的王书一说着山下镇子里的新鲜事:
“书一哥哥,前天货郎担子里新到了一种染了桃红色的头绳,可漂亮了,像真的桃花瓣儿一样……”
“镇上学堂里那些穿着蓝色长衫的学子们,早上朗读起文章来,声音拖得老长,好像唱歌一样,虽然我听不懂,但觉得挺好听的……”
“镇东头那家新开的点心铺子,每天快到晌午的时候,飘出来的香味能勾走人的魂儿,是那种甜甜的、油油的味道,我爹说那是桂花糕和芝麻糖……”
王书一听得入了迷,嘴巴微微张着,忘记了咀嚼嘴里的饼子,清澈的眼睛里闪烁着憧憬而又有些茫然的光芒。学堂,那些能读出像唱歌一样好听的声音的字,那些穿着干净长衫的读书人,还有那传说中的、甜甜油油的点心香味,都是他贫瘠的想象力几乎无法勾勒、却又无比向往的另一个世界。
午后,稀薄的、有气无力的阳光勉强穿透厚重的云层,在冰冷的地面上投下几块模糊的光斑,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婉晴被苏郎中叫去帮忙分拣今日新采的药材,清脆的应答声从隔壁临时充作药房的柴棚里传来。
王书一便走到墙根,拿起那把比他也矮不了多少的小锄头——那是父亲用一把彻底废掉的柴刀头,费了好大功夫在磨石上给他打磨出刃口,又绑了一根结实的木棍做成的。他扛起那对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显得有些沉重的“玩具”,迈着坚定的步子,跟着父亲去了屋旁那不足半亩、却倾注了全家人生存希望的陡峭坡地。
地是沿着山势开垦出来的梯田,窄窄的,一层一叠,像巨人脸上的皱纹。土壤是贫瘠的黄褐色,里面混杂着大量的小石子和顽固的草根。
“看好了,书一。”王大山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破旧的风箱。他脱下破旧的羊皮袄,只穿一件单薄的麻布短褂,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然后挥动了那把大锄头。他的动作沉稳而富有节奏,充满了一种原始的力量感,腰背弯成一张弓,每一次锄头落下,都精准地深深掘进板结的泥土,然后手腕一抖,一大块土就被翻了过来,露出下面稍显湿润的深色土层。“冬天地要深翻,土要晒透,冻透,来年虫害才少,土才松软。底肥要埋得深,埋在犁底层下面,劲儿才长得久,苗的根才扎得深。”
王书一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努力记住父亲说的每一个字。然后,他学着父亲的样子,嘴里嘿咻一声,抡起那把他需要双手才能勉强掌控的小锄头,吃力地刨向冰冷坚硬的地面。他的动作十分笨拙,身体歪歪扭扭,往往好几下才能挖起一小块土,还经常刨到石头,震得他小手发麻。细密的、带着热气的汗珠很快从他额头上渗出,顺着他被冷风吹得通红的小脸滑落,滴在初冬冰冷的泥土里,瞬间消失不见。但他并不停歇,只是用袖子胡乱抹一把脸,继续一下一下地刨着。
【技能解锁:耕种(入门 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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