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芦馆的日子,是用漏刻一点点丈量着的冰冷与孤寂。
炭火要省着用,食物是粗糙的米粮和不见油星的咸菜,饮水需再三确认干净。颂芝和福子几人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脆弱的生存线,每个人都瘦了一圈,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惊惶与疲惫。
年世兰却以惊人的速度适应了这一切。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华妃,她会亲自检查送来的食物,会指挥小太监修补漏风的门窗,甚至会跟着福子学习辨认几种常见的、可食用的野菜——尽管在这深宫高墙内,能找到的寥寥无几。
她的平静,近乎一种冷酷。
【宿主,生存基础条件已初步稳定,但长期营养不良及环境因素,将对您的健康造成持续损害。‘中级体质修复液’效果因外部环境恶劣大打折扣。】凌霄每日例行汇报着冰冷的数据。
“无妨。”年世兰看着水盆中自己日益清减、却更显棱角的倒影,“皮囊而已,只要不死就行。”
她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积分还差多少?”她问的是兑换那个能让她“听见”特定人物心声的【初级读心术(限时)】。这是凌霄在分析了高昂积分项目后,筛选出的性价比相对较高、且可能对当前局面有直接帮助的能力。需要积分:5000。而她们目前的积分,在兑换了侦查蜂和基础生存物资后,只剩下1200。距离目标,还差得远。
【积分增长缓慢。主要来源为观众对宿主逆境中表现的打赏。】凌霄回答。
光幕上的弹幕确实依旧活跃,充满了鼓励和出谋划策,但打赏的金额比起她风光时,已是大不如前。毕竟,“冷宫生存直播”的看点,远不如“宠妃宫斗直播”。
年世兰并不气馁。她开始有意识地通过凌霄,向弹幕“展示”冷宫的艰辛、皇后的打压(比如内务府送来的炭火掺杂了大量石屑、食物偶尔会馊掉),塑造一个坚韧不屈、被恶势力迫害的形象。这确实引来了一波同情和打赏,但距离5000积分,仍是杯水车薪。
这日午后,天空阴沉,飘起了冰冷的雨丝。交芦馆的屋顶有几处漏雨,颂芝和福子正手忙脚乱地用盆罐接水。
忽然,紧闭的宫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以及压低的争执声。
“……让开!我只是来给年嫔娘娘送些东西!”一个带着哭腔的、有些熟悉的女声。
“安小主,您就别为难奴才了,上头有令,不许任何人探视……”把守太监不耐烦的声音。
安陵容?
年世兰眸光一闪,示意颂芝去看看。
片刻后,颂芝带着一身水汽回来,手里捧着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袱,低声道:“娘娘,是安答应。她塞了这个给奴婢,说是……一点心意,让娘娘务必保重。”颂芝顿了顿,补充道,“奴婢看她眼睛红肿,像是哭过,身上也被雨淋湿了,在门口磕了个头就走了。”
年世兰接过那个包袱,入手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质地不错的银锭,一些治疗风寒、跌打的常用药材,还有一小盒精致的点心。
东西不算特别贵重,但在此时此地,却无异于雪中送炭。
【扫描:银锭无标记,药材无毒,点心无毒。】凌霄确认。
年世兰看着那些东西,沉默了片刻。安陵容……倒是个有心的。在她失势后,丽嫔避之不及,曹贵人恐怕早已另投明主,只有这个她最初只是作为棋子培养的安陵容,还敢冒险前来。
“把东西收好。”年世兰将包袱递给颂芝,脸上看不出喜怒,“以后若她再来,不必阻拦,但也无需过于亲近。”
安陵容的这份“雪中送炭”,或许有真心,但也必然有投资和押宝的成分。她现在,没有完全信任任何人的资本。
雨渐渐停了,阴冷的风从破败的门窗灌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负责巡查交芦馆外围的侍卫换防了。新来的侍卫首领是个面容冷峻的年轻人,眼神锐利,不像之前那几个只会偷奸耍滑。
年世兰在窗后默默观察着。她注意到,这个新首领巡查格外仔细,甚至在交芦馆破损的墙角处停留了片刻。
【扫描:侍卫首领,阿克敦,正黄旗出身,家世清白,为人刚正,对皇帝忠诚度极高。】凌霄提供了信息。
刚正?忠诚?
年世兰心中微动。这样的人,或许难以收买,但未必不能利用。
几天后的夜晚,风雪交加。交芦馆如同冰窖,炭盆里那点微弱的火光根本无法驱散严寒。颂芝几人挤在一起,冻得瑟瑟发抖。
年世兰将自己唯一一件厚实的斗篷盖在几人身上,自己则裹着单薄的被子,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默默运行着凌霄提供的、据说能稍微抵御寒冷的【基础吐纳法】。
殿外风雪呼啸,隐约夹杂着几声压抑的咳嗽。
是那个阿克敦?他还在外面巡视?
年世兰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她起身,走到门边,透过门缝,果然看到阿克敦带着两个侍卫,顶着风雪,身姿笔挺地站在院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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