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压抑中流逝。凌霄全身的感官都调动起来,注意着皇帝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倾听着殿内任何不寻常的声响,同时还要抵抗那龙涎香带来的昏沉感。
“朕记得,”皇帝忽然开口,打破了寂静,声音平缓,“你之前,是在长春宫当差?”
来了!规则五!
凌霄心头一凛,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用排练过无数次、带着恰到好处惶恐与忠诚的语气回答:“回皇上,奴婢如今只忠于皇上一人。”
她低着头,看不到皇帝的表情,但能感觉到那敲击桌面的手指停顿了一瞬。
“只忠于朕……”皇帝重复了一遍,语气微妙,听不出是满意还是其他,“很好。记住你说的话。”
他没有再追问关于长春宫或者皇后的事情。但这简单的两句对话,却让凌霄感觉比完成一次危险的差事还要耗费心力。规则五被触发了,她给出了标准答案,但皇帝的反应,却透着一股更深的不安。
又过了许久,皇帝似乎倦了,起身道:“安置吧。”
重复的流程。吹熄大部分烛火,蜷缩在龙床脚踏边。皇帝躺下,背对着她。
殿内再次被死寂和昏暗笼罩。
凌霄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对抗着疲惫,耳朵竖起来,警惕着任何“异响”。规则四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前半夜风平浪静,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到了后半夜,就在凌霄以为今夜或许能平安度过时,那声音,又来了。
这一次,不再是咀嚼声。
而是一种……更轻微的、仿佛湿漉漉的东西在地上拖行的声音。黏腻,缓慢,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摩擦感。
“嘶啦……嘶啦……”
声音很轻,时断时续,来源飘忽不定,似乎就在龙床附近,又似乎在大殿的某个角落。
规则四:若听到异响,不可探究,不可出声!
凌霄死死咬住牙关,将身体蜷缩得更紧,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发抖。她紧紧闭上眼睛,试图屏蔽那声音,但越是屏蔽,那“嘶啦……嘶啦……”的拖行声就越发清晰,像是有东西在沿着她的耳廓爬行。
她能感觉到,那冰冷的、充满恶意的气息再次弥漫开来,比上次更浓重,更贴近。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在这黑暗的大殿中,缓慢地、愉悦地巡弋。
那拖行声持续了很长时间,期间偶尔会停顿,然后换个方向继续。有一次,那声音似乎就停在了她蜷缩的脚踏边,极近的距离。凌霄甚至能闻到一股极其淡的、混合着腥气和陈旧灰尘的怪味。
她屏住呼吸,连心跳都恨不得停止。
几息之后,那拖行声才再次响起,缓缓远离。
直到窗棂外透入与上次相似的、黎明前的灰白色微光,那诡异的拖行声才彻底消失。
皇帝准时醒来,起身,一切如常。他似乎对夜间的异响毫无所觉。
伺候他起身时,凌霄的手指尖冰凉,几乎麻木。
皇帝穿戴整齐,再次走到窗边。这一次,他没有问凌霄睡得如何,而是看着窗外,忽然用一种近乎呢喃的、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这宫里的夜……总是格外长,也格外吵,是不是?”
凌霄的血液瞬间冻结!
他听到了!他肯定听到了那些异响!他甚至知道她醒着!
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试探?是警告?还是别的什么?
规则一:不要相信皇上的任何承诺。那么,这种看似感慨、实则蕴含信息的话呢?
她不敢回答,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将头埋得更低,装作没有听清,或者无法理解。
皇帝没有等她回应,仿佛只是随口一说。他转过身,目光再次掠过她苍白憔悴的脸,那眼神深处,似乎比上次多了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像是……怜悯?又或是,一种看到猎物在网中挣扎的兴味?
“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
再次逃离养心殿,清晨的空气依旧冰冷,却无法驱散她骨髓里渗出的寒意。
皇帝知道夜晚的异常!他可能一直都知道!那他在这规则怪谈中,扮演的究竟是什么角色?是受害者?是参与者?还是……更高位的存在?
回到下处,她疲惫欲死,却毫无睡意。那本暗红色的册子再次出现在枕边。她拿起它,看到上面浮现出新的字迹:
【侍驾频率:增至隔日一次。】
【新增规则:】
【六、若皇上赐食,需谢恩,但不可当场食用。】
【七、皇上若于子时后起身,需立刻闭眼,假寐,直至其重新安置。】
频率增加了!规则也增加了!
凌霄看着那冰冷的文字,一股巨大的绝望和同样巨大的不甘,在她心中激烈冲撞。
隔日一次……这意味着她几乎没有喘息和恢复的时间。新增的规则意味着更多的陷阱和更严苛的要求。
这座吃人的宫殿,正在一步步收紧套在她脖子上的绞索。
她将红色册子死死攥在手里,几乎要将其捏碎。目光投向窗外那四方的、被宫墙框死的天空,眼神里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冰冷。
不能只是被动遵守规则了。
她必须……做点什么。在下次被传唤之前,在彻底被这诡异的规则耗尽、吞噬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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