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儒微微抬手,止住了他后面的话,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项给谏,你呀,还是太心急了。钱龙锡树大根深,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岂是王恰可比?而动袁崇焕,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项煜面露困惑:“可……学生愚钝!难道就任由他们……”
周延儒终于停下脚步,声音压得更低:“陛下并非不疑。但眼下,京师安危系于袁崇焕一身,陛下正盼着他那颗‘救命稻草’来解围呢。你此刻猛攻钱、袁,在陛下看来,非但不是为国除奸,反倒是在拆他的台,动摇军心根基。”
他缓缓转回目光,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王恰不过是疥癣之疾,去留无关大局。钱龙锡才是盘根错节的隐患,而袁崇焕,则是悬于头顶的利剑,也是他最大的破绽!他如今动作迟缓,未能阻敌于蓟西,这就是现成的死穴!但弹劾讲究时机。”
周延儒凑近些,声音几不可闻:“今日所言,陛下虽未采纳,却已种下疑窦。你且耐心等着,等袁崇焕到了城下,只要他不能即刻退敌,哪怕只是战事不利,损兵折将……”
“到那时,才是你与诸位同僚,将王恰庸碌、钱龙锡举荐之过与袁崇焕今日之罪并案齐发,彻底清算的时候!要让陛下看清,从内阁到督师,这一条线上的人,是如何一步步将江山社稷推到这般田地的!明白了吗?”
项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之前的沮丧和焦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现猎物的兴奋:“学生明白了!周相深谋远虑,学生叹服!”
“钱龙锡结党营私,袁崇焕欺君罔上,这才是祸根!学生这就回去,不仅要搜集袁崇焕迁延畏战、与虏暗通的证据,更要深挖其与钱龙锡私下交通、共谋不轨的实据!定要在这巨寇抵京之前,就将这铁案做得如山一般,让陛下再也无法回护!”
周延儒微微颔首,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项煜的肩膀:“嗯。记住,谋定而后动。扳倒一棵大树,需先断其根系。钱龙锡的根基,袁崇焕的兵权,都要细细谋划。去吧,行事务必周密。”
“学生谨记周相教诲!”项煜深深一躬到底,脸上已尽是跃跃欲试的厉色,他匆匆转身,沿着宫道快步离去。
朱由检看着周延儒和项煜退出乾清宫,殿门合拢的瞬间,他强撑的帝王威仪终于绷不住了。
“蠢材!白痴!低能!”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几个词,胸膛剧烈起伏。
一股无处发泄的邪火直冲脑门,他猛地抬脚,狠狠踹向脚下的金砖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他不是不想摔东西,那玉镇纸、那青瓷笔洗,看着就解气!可手刚抬起又生生顿住——砸坏了要花钱!这宫里的物件,哪一件不是动辄上百两银子?如今国库空虚得能跑马,他……他心疼!
这股憋屈感让他更加暴躁。
“王承恩呢!王承恩!”他厉声吼道,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带着回响。
“奴才在!陛下!”王承恩几乎是小跑着从殿角阴影里闪出,躬身待命,对皇帝的失态早已见怪不怪。
朱由检喘着粗气,指着殿门方向,眼神凶狠:“去!立刻去把骆养性给朕找来!马上!”
“是!奴才这就去传!”王承恩没有丝毫犹豫。
“等下!不用让他来了!你直接告诉他!让他给朕好好查查那个项煜和周延儒!查他们平日跟谁来往,说过什么混账话!查他背后有没有人指使!给朕查个底儿掉!”
他顿了顿,盯着王承恩,一字一句地补充道:“再告诉骆养性,要是查不出东西来……就让他自己收拾包袱,滚去南京给太祖爷守灵吧!”
“奴才遵旨!定一字不漏转告骆指挥使!”王承恩心头一凛,知道皇帝这是动了真火,这二人怕是要倒大霉,骆养性也摊上大麻烦了。他不敢耽搁,立刻躬身退下,快步去寻那骆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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