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境内原本盘踞的——卫辉潞王、汝南崇王、安阳赵王、南阳唐王、开封周王,加上被废的郑王、徽王与被回京的福王,俨然形成割据之势。
这些藩王侵占田产少则数千顷,多则上万顷,直到福王被雷霆手段整治后,余下诸王才纷纷识相地主动清退田产。
朱由检闻讯,给每位王爷都下了道意味深长的圣旨:王叔深明大义,朕心甚慰,特赐《皇明祖训》一部,望时时温习。
至崇祯七年三月,孙传庭在河南共清丈出良田七万顷。当账簿呈送御前时,朱由检气得笑出声——仅福王一人就独占四万顷,难怪离豫时百姓得那般热烈!
既决定留这位叔父作备胎监国,朱由检断不能容他继续醉生梦死。自福王入住永寿宫起,皇帝每日寅时便直奔其寝殿:
王叔早朝了!朱由检一把掀开锦被。
陛下...福王裹着被子哀嚎,臣不用上朝的...
朕看你是不想用早膳了!皇帝直接拎起他那位肥硕的叔父。阴沉着脸,盯着他洗漱换衣。
朱由检揉着发痛的太阳穴,第一百次后悔留下这个活宝叔叔。他原想将福王栽培成监国之材,谁知这位王爷简直是块滚刀肉——
让他批奏折,两个时辰才歪歪扭扭批完一本,朱批写得像蚯蚓爬,还把写成了;
命成基命给他讲《孟子》,老首辅才念到孟子见梁惠王,那头已经鼾声如雷;试着询问对辽东军饷的看法,他竟认真分析起东四牌楼的驴打滚比西单的好吃在哪。
朱由检有时会屏退左右,望着正在偷吃点心的叔父发问:若真有城破那日...王叔当真能护住慈烺和周后?
福王慌忙咽下糕饼,油乎乎的手指在蟒袍前襟擦出明黄的油渍:陛下放心!臣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必保全大明血脉!他说得斩钉截铁,圆润的面庞因激动而微微发红。
朱由检凝视着对方油光发亮的嘴角,忽然觉得一阵无力。这位王叔究竟是真心赤诚,还是大智若愚到连他都看不透?
罢了,罢了。朱由检无奈地摇头。他原本还想询问福王封地内发现的几处金银矿脉为何迟迟不开采,现在看来纯属多此一问。
皇帝径直取过孙传庭的奏本,朱笔挥就:着即封存矿区,严加看管,擅入者以盗矿论处。
随即另拟一道密旨:敕命孙传庭招募矿工,按市价加三成给付工食银。所得矿砂悉数解送内库。
他特别在加三成处重重圈点——如今河南流民遍地,以此价募工,既可安抚民心,又能杜绝私采。想到户部空竭的太仓库,皇帝不禁喃喃:但愿这些矿产能解燃眉之急...
窗外忽然传来福王的惊呼:陛下!御膳房新做的玫瑰酥...
“朕不吃!朕没钱!”
“臣可以请陛下吃啊......”
“你那个钱是朕给你的!朕给你的!”
崇祯七年五月末,李邦华和孙传庭的奏疏同时送达紫禁城,
“臣奉旨清查陕省户籍,今事毕上报。全省现存二十万五千二百户。”
看到这里,朱由检的手指微微一顿,他迅速翻出档案中万历十年的旧册对比——四十余万户。不到五十年,陕西人户竟锐减过半!
他深吸一口气,展开孙传庭的奏报。河南的情形同样触目惊心:“经数月清查,豫省现计二百一十五万六千七百户。”而万历十年时,这个数字是四百万。又是一个对折。
为什么总用万历十年的数据?因为自万历十年后,朝廷的鱼鳞册、黄册就再未认真修订过。
张居正死后,一条鞭法渐废,户籍混乱,土地兼并愈烈,流民遍地,朝廷却连自己到底有多少子民都说不清!
朱由检原本已打算重新推行张居正的“一条鞭法”——毕竟考成法已实行三年,吏治稍清,似乎到了将税收进一步简化的时机。
然而李岩与李红的话语始终在他脑中回响:“折银比正税都要多!”这句话像一根刺,扎得他隐隐不安。
一条鞭法中最关键的一条,正是将各类杂税徭役统统折银征收。
此法看似简便,可若地方官员上下其手、任意定价,甚至借折银之名行加赋之实,那么所谓“惠民之法”,反而会成为害民之策。
他越想越觉得心头发沉:现在自己坐镇京师,严刑峻法之下,或许无人敢妄为。
可若自己不在了呢?那些如今战战兢兢的地方官,会不会转眼就故态复萌?甚至变本加厉?
到那时,谁来约束他们?谁又来为那些缴不出银子的百姓说一句话?
他不是什么财税专家,自己的户部尚书毕自严也不是。
这税率究竟该怎么定?收多了,怕刚刚喘过气来的百姓再度破产;收少了,九边军饷、百官俸禄、河工赈灾,哪一项不是吞金的窟窿?
更棘手的是,就算定了章程,又该如何盯紧底下那成千上万的地方官吏,防着他们上下其手,阳奉阴违?
而且,他朱由检心里清楚,自己眼下推行的这些举措,如果勉强能被称为“改革”的话,终究不过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修修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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