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陷入了深深的郁闷之中。他实在想不通,自己明明是一心为民,命锦衣卫接诉状、惩豪强、拿胥吏,做的桩桩件件都是打击恶势力、为民伸张正义的好事,为何锦衣卫的名声不见好转,反而在朝野上下变得愈发臭名昭着?
在这南方,锦衣卫的名声怎么没有好转呢?“朕让他们去做好事,为何反倒招来更多骂名?明明北方就很好啊。”
其实,这位穿越而来的皇帝犯了一个关键的认知错误——他误以为名声来自于普罗大众的口碑。然而,在大明王朝,真正掌握着舆论笔杆和话语权的,从来都不是沉默的大多数百姓,而是“士林”清议,是那些读书人、官僚和乡绅集团。
锦衣卫近来这系列举动,在朱由检看来是“为民除害”,但在士大夫眼中,却无一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接诉状、审“妻告夫”?这是在动摇“夫为妻纲”的伦理根基!
抓胥吏、惩豪强?这是在挑战地方乡绅体系和胥吏网络的固有利益!
越权办案、直拿监生?这是在破坏“刑不上大夫”的潜规则,践踏士人的体面!
每一桩每一件,刀刀都砍在了“士林”最看重的特权和社会秩序之上。他们怎能不恨?怎能不骂?于是,弹劾的奏疏飞向通政司,私下的抨击汇聚成汹涌的暗流,通过各级官员、书院讲学、诗文唱和等方式,将锦衣卫和李若琏、李国禄等人描绘成“祸乱朝纲、败坏伦常”的国之巨蠹。这种来自统治阶层内部的强大声浪,轻而易举地淹没了底层微弱的好感。
而真正的百姓之声,却很难穿透重重宫墙,到达皇帝的耳边。朱由检不会知道,在南京的某些街巷里,开始有胆大的菜农对着巡逻的锦衣卫队伍讨好地笑笑;不会知道有老妇因为拿回了被侵占的几亩薄田,在家中立了长生牌位的同时,也会感念一句“锦衣卫的老爷们办了实事”;更不会知道,市井间流传着“遇冤屈,寻锦衣”的悄悄话——这是大明开国二百余年来都未曾有过的景象。
这些细微的改变,如同涓涓细流,无法改变舆论的汪洋大海,也无法上达天听。坐在乾清宫中的朱由检,每日批阅的奏章、听到的禀报,依然充斥着士大夫们义正词严的抨击与警告。
于是,他只能继续郁闷着,困惑于自己明明种下了善因,为何结出的却是恶果。他并不知道,自己领导的这场改革,其真正的斗争对象,从来都不是几个具体的坏人,而是整个盘根错节的旧秩序与利益集团。在这场斗争中,被他用作武器的锦衣卫,注定要承受所有的火力,成为士林口中十恶不赦的“坏名声”代表。
就在朱由检对着那堆弹劾奏疏,百思不得其解、满脸郁闷之际,殿外宦官通传,海关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杨嗣昌请求晋见。
这位被朱由检一手破格提拔、几乎一步登天的宠臣快步走入殿内,一眼便瞧见了自家陛下那愁眉不展的模样。他略一思索近来朝野风波,心下便已了然。
“陛下,”杨嗣昌行礼毕,带着一丝了然的微笑,温和开口:“臣观陛下眉宇不展,可是仍在为那锦衣卫名声之事烦忧?”
朱由检闻言,抬起眼,叹了口气:“文弱来了。正是此事,朕实在想不通,明明是为民做主的善政,为何却招致如此多的口诛笔伐?难道朕真的做错了?”
杨嗣昌从容一笑,宽慰道:“陛下所虑,在臣看来,实不足为意。陛下岂不闻‘林中木秀,风必摧之’?如今这汹汹之言,看似猛烈,实则皆出自江南士林之口,无非是些陈词滥调、泛泛空谈,于国计民生并无半分益处,徒增喧嚣罢了。”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肯定:“陛下可知,李若琏、李国禄所为,在民间市井之中,却是另一番光景?臣听闻,南京城内,寻常百姓如今见了飞鱼服,虽仍有畏惧,却亦有人敢主动上前指路,甚至道一声‘军爷辛苦’。此等景象,在我朝二百余年里,何曾有过?”
“那些士大夫奏疏里,自然不会告诉陛下,有多少被胥吏豪强欺压的升斗小民,因北镇抚司雷厉风行而拿回田产、申了冤屈;他们更不会提及,陛下特许妇人申冤之政,虽施行艰难,却终究给了那些身处绝境之人一线生机。这些实实在在的人心向背,又岂是几篇纸上空论所能抹杀的?”
杨嗣昌一番话,如同拨云见日,点明了舆论与民心的区别,也道破了士林清议的实质。朱由检听罢,紧锁的眉头终于稍稍舒展,若有所思。
朱由检沉吟片刻,继续问道:“文弱所言,朕稍得宽慰。然朕仍有一惑:“为何北方情形却大不相同?朕命锦衣卫常驻重要驿站,为往来商旅、赶考士子提供护卫,清剿沿途盗匪,保一方百姓平安。他们同样稽查不法,拿问贪墨的胥吏乃至地方豪强,为何北地的弹劾奏疏却远少于江南?反应何以如此迥异?”
杨嗣昌似乎早已料到皇帝会有此问,他从容应答:“陛下明鉴,此间差异,正在于南北地情民心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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