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老鸹嘶鸣,铜灯芯爆出绿色火苗,火苗中隐约现出少年跪在灵堂仍偷偷摆谱的虚影。
马成瞳孔翻白继续道:“阎王判他堕饿鬼道,要受千年棋瘾焚心之苦。
偏逢东岳大帝新建观星楼需文人题碑,允他戴罪立功。
哪知这痴人路经棋摊又犯病,误了交差时辰……”
话音未落,柳楸的虚影自棋盘浮现,此刻他身着赭衣囚服,脚踝拖着三尺长的棋枰状枷锁,每走一步都落下黑白灰烬:
“求将军允我再弈一局!若胜了,这枷锁自解……”
说着突然伸手抓向沉睡中的陈员外,指尖离咽喉尚有寸许,陈员外鬓发已结满白霜。
梁公挥刀劈开窗棂,月光如瀑倾泻而入。
棋盘上的棋子突然凌空飞旋,在柳楸周身结出八卦阵图,三百六十个交叉点同时亮起幽光。
“你且看这是何物?”
梁公从怀中掏出块残破玉佩,正是日间从书生身上掉落的物件。
玉佩在月光下映出“戒痴”二字,字迹逐渐灼烧成金红色,那红光里,浮现出垂暮老人咬指血书的场景。
柳楸厉啸震落屋瓦,发狂般撕扯胸前的噬魂链:“我不甘心!明明只差半目……”
“你父亲临终前咬破手指,在族谱上写下的可是‘戒’字?”
梁公突然暴喝,“看看你腕上的鬼契!”
柳楸呆滞垂首,腕间浮现血色纹路,赫然是枚残缺的“父”字印痕。
他怔怔望着棋盘中倒映的枯槁面容,忽然发出幼兽般的呜咽:“阿爹……孩儿错了……”
泪珠坠地时竟化作晶莹棋子,滚过青石板发出空灵回响。
子夜梆声响起时,棋盘绽放青光。
三百六十枚棋子,化作引魂灯飘向北方,柳楸的身影逐渐透明,枷锁坠地时,碎成无数微型棋局。
最后消散前,他向着梁公深施一礼,指尖星光汇成“珍重”二字,那星光里,隐约有父子对坐手谈的剪影。
三日后,马成从昏睡中醒来,床头摆着块刻满棋谱的青玉板,谱中最终局,是当年周慕雪未曾下完的“梅魂谱”。
自此,瘦西湖畔那方乌木棋盘,每逢雨夜,便会传出棋子落枰声。
老船夫信誓旦旦地说,曾见透明人影在湖面对弈,执白者腕上系着褪色的红绳。
而观棋者是个拄杖的虚影,那杖头玉坠,分明是柳家祖传的翡翠棋罐。
更有人说,每年清明前后,总有个戴斗笠的男子,在湖畔摆下三盘残棋,其中一盘永远缺着最后一子。
梁公的书房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册无名棋谱,扉页题着:
“弈道非争胜,落子即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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