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剑的裂口在掌心微微震颤，那缕缠上指尖的冰蓝雷丝不再游走，反而如根须般扎进血脉，顺着经络一路向上，直抵识海。
夜澜盘膝而坐，呼吸沉稳，却不敢有丝毫松懈。右脸面具下的皮肤仍在灼烧，像是有熔岩在皮下流淌，每一次心跳都让那痛感加剧一分。他左手按在丹田，太极图缓缓旋转，冰雷灵力交织成环，压制着体内残余的紊乱。可真正让他心神紧绷的，是识海深处那座忽明忽暗的高塔虚影。
塔身通体冰蓝，九层轮廓若隐若现，表面浮刻着无数古老符文，每一道都像是用极寒之刃在虚空刻下。它不似幻象，也不像幻觉——它太真实了，真实到每一次闪烁，都让他的神识如遭雷击。
“不是梦……也不是残魂残留的记忆。”
他闭眼，以意念靠近。可刚一动念，塔影便剧烈扭曲，仿佛被无形之力撕扯，即将溃散。
神识太弱了。
昨夜一战耗尽了灵力，伤口虽在自愈，但失血带来的虚弱仍如影随形。他咬牙，将断剑横置膝上，右手缓缓抬起，指尖那缕冰蓝雷丝竟自行跃动，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既然你引我，那我就送你进去。”
他猛然发力，以意志为引，逆向牵引雷丝，将其从指尖抽离，顺着经脉强行送入识海。雷丝入识海的刹那，整座高塔轰然一震，符文逐一亮起，塔身凝实，九层轮廓清晰可见，连塔顶那枚旋转的星纹都纤毫毕现。
塔门，缓缓开启。
一道微弱的光痕从门缝中溢出，泛着淡淡的月白色，与母亲耳坠碎裂时的光芒如出一辙。夜澜瞳孔微缩，那一瞬，他仿佛听见了遥远的低语，像是血脉在共鸣，又像是命运在低吟。
他没有迟疑，一步踏入。
塔内，无天无地，唯有数百枚悬浮的灵力光球静静漂浮，每一颗都如星辰般纯净，散发着浓郁到近乎实质的灵气。脚下的地面是透明的晶石，倒映着塔身符文的流转，仿佛踩在星河之上。
“外界一日，塔内百日。”
这个念头毫无征兆地浮现在脑海，不是来自记忆，而是来自塔本身的规则烙印。夜澜眼神一凝——百倍时间流速？这已远超他前世听闻的任何秘境！
他立刻盘坐中央，运转《玄冰雷诀》。太极图在丹田加速旋转，冰雷灵力如江河汇海，疯狂吸收四周灵力光球。每吸收一缕，灵力纯度便提升一分，经脉也在悄然强化。
练气三重巅峰……练气四重门槛……突破在即！
可就在灵力暴涨的同时，一股异样从指尖传来。
他低头，右手食指第一节处，赫然浮现出一道细微的皱纹，像是被岁月轻轻划过。他心头一沉，迅速内视——不只是手指，右脸面具下的皮肤竟也开始松弛，眼角隐约有细纹浮现。
“身体在衰老……”
他立刻察觉不对。塔内时间流速百倍，意味着他的生命也在以百倍速度燃烧。哪怕只是修炼数月，对肉身而言已是数年损耗。
“以寿为薪，燃命通神……”
他猛然抬头，目光扫过塔壁角落。那里刻着一行极细小的上古文字，几乎与晶石融为一体，若非他神识高度集中，根本无法察觉。那八个字如冰锥刺入脑海，带着某种残酷的真相。
这不是馈赠，是交易。
用寿命，换力量。
夜澜沉默片刻，随即冷笑。前世他被至亲背叛，丹田尽毁，坠入寒渊，连轮回都被剥夺。如今重生，哪怕只剩十年命，他也敢用这十年，杀出一条通天血路！
他不再犹豫，全力运转功法。太极图疯狂旋转，灵力如潮，一口气冲破练气四重壁垒，直逼五重！经脉被极致淬炼，冰雷之力愈发凝实，连断剑都开始微微震颤，仿佛在呼应主人的蜕变。
塔内三个月……外界才过去不到一日。
可他的代价也愈发明显。右脸面具下的皮肤已不再紧致，耳后隐约传来撕裂般的隐痛，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内部生长。他强忍不适，继续修炼，直到太极图运转出现滞涩，经脉传来枯竭感，才终于停下。
“够了。”
他缓缓睁眼，眸中寒光如刃。修为已至练气五重，灵力纯度远超同阶，经脉强度更是翻倍。可代价同样沉重——他抬手抚过右脸，面具下的皮肤明显松弛，若非有面具遮掩，早已暴露异常。
他站起身，凝视塔心。那里悬浮着一枚核心光球，散发着柔和的蓝光，仿佛是整座塔的命脉。
“时间……是我唯一的武器。”
他低声自语，随即意念一动，退出塔内空间。
现实世界，卧房依旧。窗外风雪未停，桌上的茶盏早已凉透，雷鳞蛟泡制的提神茶浮着一层薄霜。他缓缓起身，脚步略显滞重，那是身体衰变的征兆。
可就在他转身的刹那，耳后一阵剧痛。
他抬手一摸，指尖触到一道极细的凸起——一条冰蓝色纹路，正从耳后悄然蔓延，形状如同塔基的轮廓，冰冷如霜，却带着微弱的脉动。
他没有惊慌，只是静静站了片刻，随即抬手，将断剑重新握紧。
剑柄上，那道血纹仍在微微震颤，仿佛在回应塔内的共鸣。
他走向房门，脚步坚定。门外，是北域夜家的清晨，是尚未察觉异常的家族众人，是潜伏在暗处的幽冥殿爪牙。
可他已不再只是那个被追杀的少主。
他是执塔之人。
是用寿命点燃战意的疯子。
是注定要掀翻这盘棋局的——
断剑突然发出一声轻鸣，剑身裂痕中，那缕冰蓝雷丝缓缓游出，顺着他的手臂攀爬，最终停在手腕内侧，凝成一道符印，与耳后的塔基纹路遥相呼应。
夜澜低头，看着那道符印，嘴角缓缓扬起。
下一瞬，他猛然抬头，目光如刀，直刺门外长廊尽头。
那里，一道气息一闪而逝，快得几乎无法捕捉。
但夜澜知道——有人，在等他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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