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壁城,天剑宗驻军别院静室。
阵法光晕流转,却驱不散室内近乎凝固的沉重与冰寒。这寒意一半来自北地渗入的严酷,另一半,则源自静室中央寒玉榻上,那道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的月白身影。
凌清漪静静地躺着,面白如纸,唇色泛着不祥的灰青。眉心那点原本被压制住的灰斑,此刻已扩散成一片蛛网般狰狞的灰黑色纹路,如同有生命的藤蔓,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微微蠕动,每一次蠕动都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阴冷死寂气息。她周身笼罩着一层稀薄的、明灭不定的赤金色光晕——那是赤凰涅盘露最后的药力在拼死抵抗魂钉的吞噬,但这层光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澹,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
床边,林玄半跪于地,一手紧握着凌清漪冰凉的手腕,精纯的太初道力混合着永恒炽念的净化之力,如同涓涓细流,不顾一切地渡入她体内,试图稳固那即将溃散的神魂本源,压制疯狂反噬的“九幽戮魂钉”。他额角青筋隐现,汗水沿着下颌滴落,脸色同样苍白,眼中却燃烧着近乎偏执的坚持。
一旁,藏剑长老须发皆张,神情肃穆。他并指如剑,隔空虚点,一道道凝练纯粹、蕴含着无上剑理的金色符文,如同流星般不断打入凌清漪周身大穴。这些符文并非攻击,而是试图以精微绝伦的剑意,暂时“封镇”、“切割”那魂钉与凌清漪神魂本源之间最深层的侵蚀联系,为其争取一线生机。然而,那魂钉阴毒诡谲,已与神魂深度纠缠,即便是炼虚期的剑意,也只能堪堪延缓其扩散的速度,如同试图用剑去斩断流水中的墨痕,艰难无比。
片刻后,藏剑长老缓缓收手,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九幽戮魂钉’的噬魂之能已被彻底引发。赤凰涅盘露的药力即将耗尽,一旦枯竭,神魂本源将如雪崩般溃散,届时……回天乏术。”
林玄的心猛地沉入谷底,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窒息般的痛楚蔓延全身。他历经赤炎城拍卖会的豪掷千金、迷雾沼泽的凶险夺药、寒鸦沼泽的血战厮杀,本以为希望触手可及,却在这最后一段路途上,眼睁睁看着她的生机飞速流逝。
“前辈……当真……别无他法了吗?”林玄声音嘶哑,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藏剑长老沉吟,目光扫过凌清漪眉心的灰黑纹路,又看向林玄那双布满血丝却依旧坚定的眼睛,缓缓道:“常规手段,确已无力回天。除非……”
“除非什么?”林玄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急声问道。
“除非,能行险一搏,以‘玄冰寄魂’之术,将她即将溃散的残魂本源,从这具被魂钉深度侵蚀的肉身中暂时剥离,导入一件至阴至寒、且蕴含纯净生机的宝物之中,温养保全,隔绝魂钉的持续吞噬。”藏剑长老语速不快,每个字都重若千钧,“此法可争取到至关重要的时间。待日后你抵达广寒宫,取得那‘万年冰魄心莲’,配合已有灵药炼成‘冰魄昊阳丹’,再行归魂复体,或可根治。”
玄冰寄魂!神魂剥离,寄于外物!
林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此法可行?需要何物?如何施为?”
“此法乃上古秘传,风险极高。”藏剑长老直言不讳,“首先,需一件品级极高的‘寄魂之宝’。此宝需同时具备极寒特性与内蕴生机,方能容纳并滋养神魂,防止其在外界消散或受污。寻常玄冰寒玉远远不够。老夫听闻,北地极深处或有‘万年玄冰魄’、‘冰魄魂玉’等奇物,但可遇不可求。”
他顿了顿,继续道:“其次,施术者需精擅神魂之道,手段高超。神魂剥离,稍有不慎便是魂飞魄散,且需应对魂钉在剥离时的最后反噬。老夫精于剑道,于此等精细秘法,并非所长。”
“最后,”藏剑长老看向凌清漪的肉身,“即便神魂成功寄出,这具肉身也需立刻以极寒之法妥善冰封,保其生机不绝、肉身不腐,以待他日神魂归位。冰封之法,倒是不难,北地特有‘千年玄冰’辅以相应阵法即可,铁壁城内便可筹措。”
林玄迅速消化着这些信息。寄魂之宝难寻,施术者难求,但至少,这是一条看得见的路!比坐视她消亡,要好上千百倍!
“寄魂之宝……何处可寻?施术者……又该去何处请?”林玄追问。
藏剑长老略作思忖:“铁壁城内,倒有一人或许知晓,甚至可能身怀此类宝物,亦或精通此术。”
“何人?”
“城西‘冰心阁’之主,亦是此地散修之中颇有声望的长者,人称‘冰姥’。她常年居于北地,钻研寒冰之道与神魂秘术,见识广博,藏品颇丰。只是……”藏剑长老微微蹙眉,“此人脾气有些古怪,深居简出,等闲不见外客。能否请动,全看你机缘与诚意。”
冰姥?林玄眼中燃起希望。只要有方向,再难也要试!
“至于施术,”藏剑长老又道,“冰姥若精于此道自然最好。若她不擅,或可请她引荐。老夫亦可修书一封,为你说明情况,或许能增几分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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