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克的话音落下，宽敞的会议室里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动物？”
“肉？蛋？”
在场的都是帝国顶尖的科学家和管理者，他们的知识储备足以支撑他们瞬间调出这两个词在远古资料库中的定义。但定义是冰冷的，认知却是空白的。
对于在合成营养剂时代出生和成长起来的星际人类而言，“动物”这个词，更多的是与“危险”、“混乱”、“不可控”等负面标签绑定在一起的古老概念。
那是与恐龙、猛犸象等灭绝生物一起，被尘封在历史角落里的恐怖故事。
至于“肉”和“蛋”……他们的味觉记忆里，完全没有与之对应的东西。
那是什么？是像营养膏一样可以直接吞咽的能量块吗？还是某种……需要用牙齿撕咬的、带着血腥味的纤维组织？
短暂的死寂之后，会议室里终于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像是烧开的水，气泡从每个角落咕嘟咕嘟冒出来。
“卢克博士，你没发烧吧？”一个负责农业规划的主管率先提出质疑，他的表情像是看到了有人提议在战舰引擎里种花一样荒诞，“复苏动物？我们连植物的产能都还没完全满足呢！现在G-7方舟星的产量，也只能勉强维持重点行政星的限购供应，哪有多余的粮食去‘喂养’你说的动物？”
“没错！”另一个负责资源调配的官员立刻附和，他甚至调出了一份数据报告，“这太疯狂了！养活一种动物，需要消耗的植物资源是海量的。根据古籍记载，一头被称为‘牛’的生物，一生要吃掉好几吨的草料！我们现在连让人类实现蔬菜自由都做不到，还去搞养殖？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艾文博士也紧锁眉头，他虽然对卢克的科学构想本能地感到兴奋，但作为神农集团的首席科学家，他必须扼住这匹脱缰的野马。“卢克，你的想法很大胆，理论上，我们确实有能力通过基因编辑，复苏一些远古动物。但是，现实的困难是山一样巨大的。首先是资源问题，也就是大家说的‘饲料’。其次是生态风险，一种全新的、活的、会动的物种被引入，可能会对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脆弱生态系统造成不可预知的连锁崩溃！还有，远古病毒、疾病防控、复杂的伦理法规……这些都是我们从未涉足过的黑暗森林！”
艾文博士的话，代表了在场大多数人的心声。这个提议，听起来很美好，但太超前了，也太奢侈了，更充满了未知的风险。
面对四面八方涌来的质疑，卢克的脸涨得通红，他试图辩解：“我不是说现在就要大规模养殖，我们可以先从最小的、消耗资源最少的物种开始！比如……鸡！根据基因库的数据，它体型小，生长周期短，食性杂，对环境要求不高。而且，它们不仅能提供肉，还能提供‘蛋’！那是一种被远古人类誉为‘理想营养库’的球状蛋白质！”
“鸡？”“蛋？”
这些陌生的词汇，并没有说服任何人，反而让大家的想象更加脱缰。
有人甚至想起了历史影像里，一种在地上刨土、长着羽毛和尖嘴的怪异生物，它们真的能吃吗？
菲利普坐在苏软身边，饶有兴致地听着这场激烈的争论。他没有发表意见，只是用他那双聪慧的眼睛观察着每一个人，尤其是主位上那位从始至终都沉默不语的顾问。
他很清楚，这场争论的关键，不在于技术，也不在于资源，而在于苏软的态度。
只要她点头，一切困难，都将迎刃而解。
苏软确实一直没有说话。她静静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轻响。
她的脑海里，早已不是什么生态平衡和资源配比。
而是……
滋啦作响的烤鸡翅，外皮被烤得金黄焦脆，一口咬下，滚烫的肉汁瞬间在口腔里爆开。
还有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香菇炖鸡汤，鸡肉炖得软烂脱骨，金黄的鸡油漂在汤面，香气浓郁得能钻进人的骨头缝里。
更别提那普普通通，却又千变万化的鸡蛋了……金灿灿、油汪汪的炒鸡蛋，滑嫩如布丁的蒸蛋羹，还有那轻轻一戳就能流出金色岩浆的溏心荷包蛋……
她对肉食的渴望，混合着两个世界的记忆，已经快要冲破天际了。
复苏动物？不，这不是什么遥远的科学构想，这是来自她灵魂深处的呐喊！
是时候了，是时候让这个只有植物的星际，尝尝真正的烟火人间了！
“我同意卢克博士的提议。”
苏软轻快的声音响起，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会议室里再次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混合着惊讶、不解和一丝惶恐，齐刷刷地汇聚到了她的身上。
卢克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黑框眼镜下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激动和感激的泪光。
那个提出质疑的农业主管急了：“苏软顾问，三思啊！这太冒险了！我们的资源真的非常、非常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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