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进西街时,李青禾指着巷尾那间挂着 “李记药铺” 木牌的矮房,声音突然发颤。周羽勒住缰绳,看见药铺门板被劈成两半,门槛上绑着个四十多岁汉子,左臂空荡荡的袖子在风里飘 —— 正是李茂,他右腿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被打了,嘴里还塞着破布,看见女儿被周羽护在身后,喉咙里发出 “呜呜” 的怒声。
“公子小心!” 赵虎翻身下马,抽出软剑割断绳索时,瞥见老汉左臂残留的梅花状箭疤,突然单膝跪地,“末将赵虎,参见李都头!”
李茂这才看清来人甲胄,啐掉嘴里的破布,沙哑的嗓音带着血沫:“岳家军的人…… 怎么穿着江南侯府的甲?” 他挣扎着要站起来,右腿却一软,被周羽伸手扶住。掌心触到的肌肉硬得像石头,却在靠近膝盖处有明显的凹陷 —— 是被钝器敲碎过的痕迹。
周羽扶他坐在药铺台阶上,目光扫过屋内的狼藉,药碾子翻倒在地,晒药的竹匾碎了满地,“贺家父子已被拿下,您的药铺,明日就能复原。”
李茂却盯着他腰间的 “破虏” 枪穗,突然红了眼眶:“岳…… 他还好吗?” 这话问得极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李青禾赶紧递上水囊,低声道:“爹,岳元帅…… 在风波亭……”“我知道。” 李茂接过水囊的手突然一抖,水洒在残臂上,“清风寨的匪类天天念叨,说岳飞成了阶下囚……” 他猛地抓住周羽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世子爷,你告诉我,岳家军的枪,还敢不敢指着奸贼?”
周羽望着他眼里未灭的火光,想起父亲书房里那封岳飞的亲笔信,最后一句写着 “将士可死,不可负民”。他蹲下身,与李茂平视:“都头请看 ——” 他扯开甲胄衣襟,露出内衬里绣着的飞虎纹。
赵虎立刻解下腰间的伤药,是用岳家军秘方熬的金疮药:“都头忘了?那年您在战壕里给我讲,‘好兵不靠腿,靠的是心’。末将这条命,是您从死人堆里拖出来的。”
李茂的目光落在药铺门板上的刀痕,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泪:“我这药铺,原是给镇上伤残老兵免费看诊的。贺家说我私藏兵器,其实是怕我把他们勾结金兵走私的事捅出去……” 他从怀里摸出个油布包,里面是泛黄的账册,“这是他们三年来的交易记录,每次运粮去清风寨,实则是送给山后的金兵探子。”
周羽接过账册时,指尖触到粗糙的纸页,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日期和数量,最后一页画着简易地图,标出了金兵探子的藏身处。李青禾突然想起什么,从灶膛里掏出块烧黑的木牌,上面刻着 “岳” 字:“这是爹藏的,说要是有朝一日能见到岳家军的人,就交给他。”
暮色渐浓时,王猛带着两名步兵送来干粮,看见李茂突然愣住:“这不是当年在颍昌,背着伤兵跑了三里地的李都头吗?” 他挠着头傻笑,“末将那时候还是个小兵,看见您把最后一块干粮分给俘虏,就想跟着您学……”
李茂拍了拍他的胳膊,突然对周羽道:“世子爷要是信得过老汉,明早我带您去见些人。” 他望着巷口巡逻的侯府精锐,压低声音,“清风镇还有三十个岳家军老兵、伤兵,藏在砖窑厂当苦力,都是被贺家逼的。”
周羽望着药铺屋顶漏下的星光,突然明白父亲让他来三镇的深意 —— 这里不仅是封地,更是藏着无数未凉的热血。李茂攥着那枚 “岳” 字木牌,指腹一遍遍摩挲着刻痕,像在触摸那些埋在尘土里的忠诚。而远处传来赵虎清点兵器的声音,与药铺里重新燃起的油灯,在西街的暮色里,连成一片温暖的光。
周羽声音沉稳,目光扫过药铺里堆积的草药,“贺清风勾结匪类,鱼肉乡里,已被拿下。从今日起,你便是清风镇的新里长。”
李茂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李青禾连忙扶着父亲,眼眶通红:“公子,我爹…… 他一介武夫,没有功名,怕是难当此任。”
“怕什么?” 周羽笑着指向墙上挂着的药铺账本,字迹一笔一划记得清楚,“能把账目算明白,能把镇上老兵的伤照顾好,就比只会搜刮民脂的官强十倍。”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三镇封地多岳家军旧部,我要你把他们收拢起来,管粮草、制伤药、修器械 —— 这些事,没人比你们更懂。”
李茂突然挺直脊背,手按在腰间(那里曾挂着岳家军的腰牌),声音带着哽咽:“末将…… 遵命!” 这声 “末将” 喊得铿锵有力,仿佛回到了抗金的战场。
周羽转身对赵虎道:“把贺家抄出的药材全运到这里。” 赵虎领命时,无意间瞥见李青禾正望着自己,少女慌忙低下头,耳根红得像药铺里的朱砂。他挠了挠头,把刚从贺家搜出的新药碾子往墙角挪了挪,却不小心碰倒了药罐,惹得李青禾 “扑哧” 笑出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一枪定山河请大家收藏:(m.zjsw.org)一枪定山河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