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挂在贺宅的石榴叶上时,镇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周羽刚与婉儿用过早饭,听见赵虎的通报,立刻披甲出门,王猛已扛着狼牙棒候在门首,甲胄上还沾着昨夜的油渍。
“公子,来了约莫一百人,队列齐整。” 赵虎低声道,指尖指向镇口牌坊外 —— 青灰色的山林边缘,一队人马正列成三排,领头的两人骑着黑马,玄色披风在晨风中猎猎作响,腰间的朴刀闪着冷光。
周羽踏上石阶远眺,那队人马果然不同寻常:虽穿着杂色短打,却步伐一致,握刀的姿势透着常年操练的痕迹,弓箭手甚至背着制式统一的牛角弓,绝非寻常匪类。“倒像是正规军的架子。” 他眉峰微蹙。
“公子小心!” 李茂喘着气追上,拐杖重重戳在地上,“领头的是郝龙、郝虎兄弟!” 他望着那两个骑黑马的身影,声音陡然压低,“这二人是本地人,自幼习武,熟读兵书,早年考武举时,因不会给考官送礼,连校场都没进去 —— 郝龙的枪术,当年在三镇难逢敌手;郝虎的箭术,百步穿杨。”
王猛“嗤”了一声:“再能打也是匪!看老子一棒子……”
“不一样。” 李茂急忙摆手,指着队伍后排那些歪戴头巾、敞着衣襟的汉子,“郝家兄弟起初就两人占山,只劫过路的贪官污吏,从不碰镇上百姓。直到去年,贺家儿子带着二百多人上山,又拉来了县丞的远房表亲当四当家,五当家是黄知县的小舅子,这才把清风寨搅得乌烟瘴气。”
周羽的目光落在队伍中那二十几个明显散漫的身影上 —— 他们腰间挂着抢来的玉佩,靴底还沾着酒渍,与前排郝家兄弟带来的人形成鲜明对比。“所以,为非作歹的是贺三当家和那两个官府背景的头目?”
“正是!” 李茂的拐杖几乎要戳进石板,“郝龙几次想清理门户,都被贺家以‘人多势众’压下去。如今寨里粮草、兵器都被贺家把持,郝龙郝虎兄弟怕是也身不由己。”
说话间,那队人马已在二百步外停下。骑黑马的郝龙勒住缰绳,他身材魁梧,脸上一道刀疤从眉骨延伸到下颌,却没带半分戾气,只是望着周羽的银甲,眼神复杂。他身旁的郝虎性子似乎更烈些,按在刀柄上的手指关节泛白,喉结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
“周世子好大的威风!” 队伍后排突然冲出个锦衣少年,腰间挂着鎏金佩刀,正是贺清风的二儿子贺豹,此刻他穿着匪首的装束,“我哥在县里等着,你若识相,乖乖放了人,再把贺宅的财物送来,爷爷或许能饶你……”
“住口!” 郝龙突然低喝,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贺豹悻悻地闭了嘴,却朝四当家、五当家使了个眼色 —— 那两人一个歪嘴,一个跛脚,都是一脸阴鸷,此刻正悄悄往队伍侧翼挪动,手按在背后的短弩上。
周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突然翻身下马,银甲在晨雾中泛着冷光。“郝当家。” 他扬声道,目光越过贺豹,直视郝龙,“李都头说你兄弟二人本是侠义之士,为何要屈身匪巢,为贺家鹰犬效力?”
郝龙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刀疤在晨光下显得格外狰狞。他身后的郝虎突然喊道:“谁愿当匪?还不是被你们这些官逼的!” 他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愤懑,“我兄弟俩自六岁起,每日寅时便在河边扎马步,寒冬腊月也不歇。” 郝虎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清晰,“大哥的枪术,能在百步外挑落蜻蜓翅膀;某家的箭法,曾射中过三里外的鹰眼!” 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肩头狰狞的伤疤,“这是练枪时被枪杆砸的,那是拉弓时弓弦崩的 —— 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考个武举,替朝廷戍边!”
李茂在旁轻轻点头,拐杖在地上磕出细碎的声响。
“可三年前的武举乡试,” 郝虎突然提高声音,拳头重重砸在自己胸口,“考官说我兄弟俩没‘门路’,连报名册都给扔了出来!” 他指着清河县的方向,声音陡然发颤,“那个收了银子的主考官,还放出话来,说我们是‘不安分的草民’,敢再提考武举,就按‘私藏兵甲’论处!”
他眼中喷出怒火,“那时候郝家就剩我们兄弟俩,官府不管,乡绅不问 —— 若不占山,早就成了官府刀下的冤魂!”
“还记得占山前的一晚,我兄弟在雪地里站了好久,为什么?因为化在脸上的雪水能掩盖住泪水!”
王猛抢道:“参加不了考试,可以直接投军报销国家啊?来当兵没有门槛,不用送礼!”
“我们也知道金人犯边,血性男儿都应上阵杀敌。”郝虎紧紧握住自己的长弓,“可是如果连家仇都报不了,怎么去平国恨!”
“好一个家仇不报何以国恨。”李茂道:“阿龙啊,阿虎啊!你们的仇人是谁?是青峰镇父老相亲么,是为国杀敌的岳家军老兵么?”
“茂叔,你现在是里长了。” 郝龙厉声道,调转马头面向周羽,“废话少说!贺里长是朝廷命官,你私闯民宅、擅动刑具,已犯了王法。若不放人,休怪清风寨刀枪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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