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帮总堂聚义厅内,烛火在铜制灯台上跳跃,将厅中陈设映得明暗交错。正中的梨花木公案后,翁同山端坐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角那枚磨得光滑的船锚令牌 —— 这是他十三岁入帮时,首任师父亲手传给他的信物,如今已随他走过四十余载。公案两侧的长椅上,大徒弟赵河生、二徒弟陆铁锚与三徒弟沈纤娘依次坐着,厅内没有多余的声响,只有窗外运河传来的隐约船号,更衬得气氛凝重。
“师父,”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赵河生,他声音沉稳,带着几分斟酌,“今早去码头巡查,底下的兄弟都在犯嘀咕 —— 这次突然把苏家商船的卸货钱涨到五文,还拦着不让别家船工接手,是不是太冒失了?”
翁同山抬眼看向他,眼底掠过一丝疲惫:“你且说说,怎么冒失?”
“咱们漕帮在乐河立足数百年,靠的是‘护商户、安漕工’的名声。” 赵河生身子微微前倾,语气恳切,“苏家在江南商界素有威望,这次运的是往京师供的丝绸,要是耽误了货期,不仅苏家要赔大钱,往后江南商户怕是都不敢走码头了。再者,底下的漕工也有怨言 —— 昨天张老栓跟我说,他儿子在苏家船上当帮工,今早被咱们的人拦在码头外,一家人还等着工钱买秋粮,这要是闹得久了,怕是人心要散。”
他话刚落,陆铁锚便接了话,语气比赵河生更直接:“师哥说得对!周羽这人才到乐河月,就把西市的地痞收拾了,还解决了商会,手段硬得很。咱们这次主动找他麻烦,万一他真动了怒,调府兵来围总堂,虽说咱们有些兄弟,可真要打起来,吃亏的还是咱们 —— 总堂挨着码头,一旦动刀兵,货仓里的货物、停泊的漕船都得受牵连,这损失谁来担?”
沈纤娘坐在最末,一直低头捻着衣角,这时也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担忧:“师父,我昨天去给漕工送伤药,听李婶说,苏家的船掌柜在码头哭了半宿。咱们漕帮当初立的规矩,是‘不欺弱、不压善’,这次这么做,是不是违背了老祖宗的训诫?”
她顿了顿,眼圈微微发红:“还有,秦相那边逼得再紧,咱们也不能拿普通商户和漕工出气啊。”
翁同山听完三个徒弟的话,重重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船锚令牌放在案上,声音沙哑:“你们说的这些,师父能不知道吗?从十三岁跟着师父拉纤,到现在坐这个总帮主的位置,四十多年了,我什么时候主动找过商户的麻烦?什么时候让漕工受过年夜饿肚子的苦?”
他起身走到厅中,望着墙上挂着的《运河漕帮分布图》,手指在乐河的位置重重一点:“可咱们漕帮,说到底还是江湖帮派。朝廷眼里,咱们就是‘私结党羽’的隐患,前几任帮主,不是被官府安个‘通匪’的罪名抓了,就是在漕运总督的打压下被迫解散分舵。我当这个帮主十年,最大的心愿,就是给漕帮求个合法的身份 —— 不用再担心官府哪天突然来抄家,不用再让漕工们出门被人骂‘帮匪’,不用再让你们这些徒弟,一辈子只能躲在码头混饭吃。”
“秦相那边,上个月派人来传话,说只要咱们在乐河找周羽的麻烦,让他在朝廷面前丢次脸,他就会奏请皇上,给咱们漕帮一个‘运河漕运护卫司’的名头 —— 到时候,咱们就是官府认可的漕运护卫,漕工们能入官府户籍,分舵能光明正大地设卡护船,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地过日子。” 翁同山的声音里满是无奈,“我知道这么做不对,知道会委屈商户、寒了漕工的心,可我没得选啊!秦相权倾朝野,要是咱们不照做,他不仅不会给咱们合法身份,还会让漕运总督找借口查抄总堂 —— 到时候,咱们这百年漕帮,就真的要散了!”
赵河生眉头紧锁:“可周羽也不是好惹的,要是他不肯善罢甘休,反而联合其他府的官员弹劾秦相,咱们岂不是两边不讨好?”
“我也想过这点。” 翁同山坐回公案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次找苏家麻烦,我特意让只涨钱、不伤人,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太大。等秦相那边松口,我就立刻给苏家赔罪,把多收的钱还回去,再送些漕船帮他们赶货期。我想着,先把合法身份拿到手,往后再慢慢跟周羽缓和关系 —— 毕竟,运河是咱们的根,跟官府闹得太僵,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沈纤娘还是有些担忧:“可周羽要是不领这个情呢?他要是觉得咱们故意挑衅,真的动了手……”
“不会的。” 翁同山打断她,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的笃定,“周羽是个有城府的人,他刚到乐河,根基未稳,不会轻易跟咱们漕帮翻脸。再说,他要想打通运河商路,也离不开咱们漕帮的配合 —— 他应该明白,闹僵了对谁都没好处。”
就在这时,厅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帮众快步走进来,神色慌张地拱手道:“帮主!不好了!江南侯世子周羽,带着人来总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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