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排好队!别挤!按名册来!”
一声公鸭嗓的吆喝炸开在城门口。
一个穿着褪色皂隶服、留着两撮鼠须的矮胖小吏,站在低矮土屋前,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前排人的脸上。
他手里攥着卷厚得能砸死人的名册,旁边戳着两个木头桩子似的衙役。
流放者们像被抽了魂,麻木地排成歪歪扭扭的长队。
汗酸味、土腥气,还有那股子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绝望,搅和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空气里。
一路上的暴雨、山匪、没完没了的跋涉……好不容易捱到终点,心里头却像这凉城的天,灰蒙蒙一片,空落落的,更沉了。
安淑毓一家随着人潮往前挪。
景行坐在骡车车辕上,背挺得笔直,目光沉沉地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那小吏手里翻动的名册上,眼底像结了冰的深潭,底下暗流汹涌。
车厢里,安淑毓抱着锦年。
小家伙把脑袋搁在娘亲肩上,一双大眼睛怯生生地打量着这座陌生的城和周围那些木然的脸。
终于轮到他们。
小吏眼皮都没撩,枯瘦的手指在名册上划拉着:“景行,安氏,子景睿……嗯,林家村。”那调子平得像在念陈年流水账,
“到了村里,找里正张有德。开荒、盖房、活命。规矩都懂?凉城地界,甭想出去,科举经商,想都甭想,旁的,自便。”
“谢大人指点。”景行声音不高,微微垂了下头。
小吏这才撩起眼皮,扫了他们一眼。目光在那辆还算齐整的骡车和景行身上打了个转——这人虽一身风尘,腰板却硬得像根老竹。
小吏鼻腔里若有似无地哼了一声,又耷拉下眼皮,挥苍蝇似的:“下一个!”
林家村缩在凉城西北三十里外的黄土坡下。
巴掌大的地方,几十户土坯房子歪歪扭扭地趴着,茅草屋顶稀稀拉拉,被秋风扯得直哆嗦。
村口几棵老榆树,叶子早掉光了,黑黢黢的枝桠伸向灰扑扑的天,像老人枯瘦的手。
里正张有德是个干巴老头,五十来岁,脸皮皱得像老树皮,叼着杆旱烟袋。
他眯缝着眼,把景行一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量了好几遍,尤其是那辆骡车,在他眼里扎眼得很。
那眼神里有掂量,有藏得深的提防,还有种看惯了沉浮的麻木。
“跟我来吧。”他吐出一口浓得呛人的烟,嗓子像砂纸磨过,转身就走。
他把人暂时安顿在村西头赵大柱家。
赵大柱是个闷葫芦庄稼汉,他婆娘王氏,见人总低着头,手脚都不知往哪放。
家里就两间正屋,硬是腾出稍大的一间给他们三口。
屋里又矮又暗,土炕冰凉,一股子牲口棚混着灶膛灰的味儿直往鼻子里钻。
“委屈……委屈贵人了,先、先凑合着。”赵大柱搓着粗糙的大手,浑身不自在。
王氏更是头都不敢抬。
“赵大哥,赵大嫂,是我们麻烦你们了,多谢收留。”安淑毓脸上挂着温和的笑,顺手把一小包在凉城买的糖块塞进王氏手里,“一点心意,给孩子甜甜嘴。”
王氏捏着那包在村里金贵得不得了的糖,愣了一瞬,脸上那层怯懦的壳子裂开条缝,露出点真心实意的笑来,嘴里不住地道谢
。赵大柱也松了口气,肩膀松快了些。
刚有个遮风的地儿,安淑毓心里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了。
当晚,油灯豆大的光晕里,她把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给芙蓉。
里头是厚厚一叠小额银票,足有三千两。
“芙蓉,林武,”她声音压得低,却字字砸进人心坎里,“明儿个,赶车进城。”
“在凉城寻摸一处二进的院子,地段不必顶好,要紧是清净、安稳。再盘个铺面,大小不论,能支应个小买卖就成。布匹杂货、油盐酱醋,或是弄个简单吃食摊子,你们看着办。记死了,铺子落在你们自个儿名下,眼下,不能跟我们扯上半点关系。”
芙蓉和林武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郑重。
芙蓉把荷包贴身藏严实了:“夫人放心,奴婢和林武豁出命去也给您办妥帖!”
“嗯,”安淑毓点头,“安顿好了,就在铺子里落脚。有事我自会寻你们。若遇着实在迈不过的坎儿……”
她顿了顿,从袖口摸出张叠得方正的纸条,“去这地界,找姓孙的牙人,提‘李管事’三个字,他自会搭把手。”
这是李忠当年在凉城埋下的暗线,如今成了救命稻草。
天刚蒙蒙亮,芙蓉和林武就驾着骡车,上了通往凉城的官道。
安淑毓转头就去找了里正张有德。
“张里正,”她开门见山,脸上带着恳切,
“总在赵大哥家叨扰不是长久之计。想在村里扎根落户,劳烦您给划块宅基地,再请些乡亲帮衬着起房子,工钱该多少是多少,我们照付。”
张有德把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浑浊的老眼在她脸上滚了滚:“宅基地好说,村东头靠坡那片荒地就能划拉出来。至于盖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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