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远不止于“器”,更在于“人”,在于他赖以统治天下的整个官僚体系的蒙昧与失灵!身处对抗夷人最前沿的广州官员尚且如此,内陆那些承平日久的官吏,又能对外部世界有多少了解?这已不是某个官员昏聩的问题,而是整个系统性的认知缺失!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道光反复咀嚼着这句古训,此刻听来却无比讽刺。己不知己(太平天国的隐患),彼不知彼(英吉利的威胁),这仗还怎么打?
他原本对林则徐广州之行抱有的期望,此刻蒙上了厚厚的阴影。他不怕英国人狮子大开口,谈判嘛,无非是讨价还价。他怕的是,一旦真的爆发冲突,以目前大清上下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能支撑多久?一旦战败,割地赔款尚在其次,最可怕的是……
他猛地想到了天幕提及的“太平天国”。
“……原来那些隐瞒的东西就再也隐瞒不下去了,恐怕未来的太平天国就是如此而来的……”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战败,会像一把重锤,彻底砸碎大清看似稳固的外壳,将内里的腐朽、虚弱、以及被层层掩盖的尖锐矛盾,全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到那时,民怨沸腾,人心思变,那席卷半壁江山的“长毛之乱”,恐怕真的会借势而起,再也无法遏制!
派林则徐去,可能点燃外患,引爆内乱。
不派林则徐去,鸦片继续流毒,白银外流,军队腐化,国力衰微,内乱同样可能发生,而且可能来得更快。
进退维谷!真正的进退维谷!
道光皇帝颓然坐倒在御座上,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立和无力。他节俭,他勤政,他试图力挽狂澜,却发现自己仿佛站在一个即将崩塌的悬崖边,无论朝哪个方向迈步,都可能坠入深渊。
几乎在同一时刻,南京城西,隐居着述的魏源,也正抬头望天。
看着本时空那惨不忍睹的答题结果,他先是愕然,随即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近乎苦涩的笑容。
“荒唐……真是荒唐……”他摇着头,心中五味杂陈。他耗费心血搜集海外情报,编纂《海国图志》,大声疾呼“师夷长技以制夷”,就是希望能打破这蒙昧的局面。可天幕的结果像一记响亮的耳光,告诉他,他的声音在这铁桶一般的沉寂里,是多么微弱。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试图撼动大树的蚂蚁,拼尽全力,却似乎什么也没能改变。
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然而,就在这极度的沮丧之中,一股相反的、更为强烈的情绪却猛地升腾起来——是愤怒,是不甘,更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正因为如此……正因为愚昧至此,闭塞至此!”魏源握紧了拳头,眼神重新变得锐利,“林公此行,才更显得必要!哪怕……哪怕最终不免一战,哪怕会战败!”
他的思路变得异常清晰。这个腐朽、僵化、沉浸在“天朝上国”迷梦中的体系,靠内部的温和改良已经难以唤醒。它需要一剂猛药!需要一次来自外部的、剧烈的冲击!需要一场即使粉饰太平也掩盖不住的惨痛失败!
“战败,固然是屈辱,是国殇。但唯有战败,才能如同雷霆,震醒这昏睡已久的巨室!才能让所有人,从皇上到胥吏,从士子到百姓,都不得不睁开眼睛,看清楚我们面对的究竟是何等样的对手!看清楚这‘天朝’之外,是何等样的世界!”
“这铁屋子,既然从里面难以打破,那就让外面的撞击,来轰开一扇窗户吧!哪怕这窗户是以鲜血和耻辱为代价凿开的,至少,能透进一丝光亮,能让人看到出去的可能!”
魏源深吸一口气,走到书案前,铺开纸张。他要把自己对于夷务、对于海防、对于“师夷”之策的所有思考,更加系统、更加直白地写下来。他要让这微弱的声音,在林则徐可能点燃的那场风暴中,成为未来那扇窗户边,第一声清晰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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